顾剑承此时刚好和公主在附近玩耍,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他虽然不明白出使大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就要到远处去了。这些日子虽然有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妹妹一块儿玩,但毕竟只能在宫中玩,不能带着公主出去。皇宫虽好,不及外面世界的五彩缤纷。
于是顾剑承拉着小公主的手跑了过去,牵起顾侍郎的袖子,央求道:“爹爹,你要去哪?我也想去,你带着我跟妹妹一块儿去吧!”
顾贤皱了皱眉,心想:“你小子不跟公主去别处玩,来跟我捣什么乱啊!我这次去大理是有要事的,哪有空带你去玩?”
他刚要出言训斥儿子,却听到皇上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好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丈夫当志存天下,岂可困守于一室之内?你这儿子聪明伶俐,将来必成国之栋梁,早些去外面见识见识是有好处的。”
赵光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大宋位居中原,北有大辽,西有党项、吐蕃,南有大理。大辽国盛,与我大宋多有摩擦,党项、吐蕃也是我大宋的心头之患。唯有南面大理,国力较弱,又与我大宋民风相近,虽然也与大辽、吐蕃多有来往,但并未与大宋为敌,所以算得上是半个朋友。大理不比大辽、吐蕃,你这次出行还是很安全的,正好趁此机会带令郎见见世面。”
顾贤心想,皇上此言倒也不错,倘若此行目的地是大辽,莫说几岁大的儿子,纵然自己也有几分危险。
于是顾贤说道:“谨遵圣命。”
这时小公主也拉着赵光义的衣角,不停央求道:“爹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哥哥跟我说过很多外面的事,外面可有意思了,你就让我也出去看看吧!”
赵光义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后,板着脸训斥道:“小孩子别胡闹,大人有正事,不是陪你去玩的。从京城到大理有几千里地,来回起码一年多。这一路上奔波劳累,你又从小娇生惯养,哪曾吃过这种苦?到时候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你再闹气脾气来,我不在身边,谁去管你啊!”
随即他的语气又温柔下来,安慰道:“乖,你就在宫里等着,我命人从大理带些你没见过的玩意儿,这就跟你亲自去是一样的,而且还不用一路上受苦。”
顾贤忙也附和道:“是啊,公主,此去大理千里迢迢,一路上苦得很,您是金枝玉叶,万万受不得这等苦啊!等剑承回来,我让他把一路上好玩的事都讲给您听,再给您带些大理特产的织锦、木雕、银器什么的,比自己去好多了。况且大理也没什么好玩的,哪有咱们大宋物产丰富?中原地大物博,各种珍宝数不胜数,大理小国僻处西南,穷山恶水,没什么好东西,不值得您屈尊驾临。”
顾贤心里只想骂娘,这是开什么玩笑,出使大理要是带着公主去,分明是带了个祖宗。公主才六岁大,刚刚懂点事,要是让她跟在身边,她说的话是听还是不听?况且这一路也未必就多么平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就惹下大祸了吗?
小公主自然不管这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条手臂环抱住赵光义的大腿,用脸不停蹭着,央求道:“不嘛,人家不依,爹爹每次出去也都不带我,我老是待在宫里,好闷的。这次要去外边好玩的地方,你又不准我跟哥哥一块儿去。爹爹,我就出去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赵光义依然是不许,摇头道:“不行,你还太小,等过几年你长大了,我就准你出去。”
公主听到父亲还是不许,大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寝宫。
赵光义很是无奈,对顾贤说道:“你就带着令郎回去准备准备吧,下次早朝我会宣布此事。反正出使的队伍不可能立即出发,这件事也不急。”
于是顾贤带着儿子回到了家。刚刚刚回到家,顾贤的夫人便迎了上来,问顾贤和儿子“要不要吃些东西呀”,“早朝都说了什么呀”这一类家常的话。于是顾贤就告诉夫人,圣上打算派他负责出使大理的事情。
夫人听说后很是忧心:“出使大理倒还好,大理国弱,等闲不敢招惹我大宋,而且这一路也并未经过吐蕃的国土。只是大理之行千里迢迢,你一个人去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把承儿也带上呀?承儿他年纪还小,受不了奔波之苦。要是有个磕着碰着,我这为娘的岂不是要心疼啊?”
顾侍郎说道:“你就不要替儿子担心了。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一点苦都受不得。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儿子自小便在京城长大,从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去大理要经过多个州府,正是让他长见识的好机会。一路上有侍卫保护,定然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们经过的地方又有很多驿站,儿子不会吃什么苦。况且这件事是圣上下的旨,咱们也违拗不得。”
侍郎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得作罢。
赵光义这边可就麻烦得很了。用午膳的时辰到了,可是小公主赌气,始终不肯吃东西。宫女太监们求爷爷告奶奶,可是小公主不为所动,就是一粒米也不肯吃。下人们哪个有胆子敢强喂公主吃东西?实在无法,只得将此事上报给管事太监,管事太监知道此事不得了,又立刻报知了圣上身边的郭公公。
郭公公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报知了赵光义,赵光义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女儿这是在跟自己发脾气,于是当即摆驾前去。
刚刚到了门口,伺候公主的宫女太监,以及公主的乳母全都齐刷刷跪在两旁,连声地自称有罪。赵光义知道此事不怪他们,又见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便也没有责罚,命他们起来了。
赵光义进了屋,看到女儿正盘腿坐在床上,面朝墙背朝外,一副不理别人的模样。赵光义走过去,坐在女儿旁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小公主“哼”的一声,将头扭到另一边,不去看他。
赵光义无奈地苦笑,开始跟女儿说起不让她同行的道理,像什么“我这是为你好,这一路太辛苦,怕你受不了”,“京城到大理千里迢迢,路上有强盗和坏人”,以及“这一去就是一年多,难道你不想爹爹吗”等等。受苦、危险、亲情……各种理由都说出来了,可是女儿又是“哼”的一声,什么也不说,看也不看一眼。
赵光义也是生气了,说道:“你不吃饭那也由得你,总之朕是不会准你去的。看来我以前是太骄纵你了,才养成你这恣意妄为的性子,以为什么事别人都得听你的。你要是不吃饭,那便饿死好了。”说着便拂袖离开了。
刚一走出门,耳中又听得“哼”的一声。
郭公公一直就跟在赵光义的身边,目睹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他有心要替公主说说情,免得赵光义一直为这件事烦心,可是又担心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替公主说好话,公主年纪小,未必会记得这个恩情,可是去大理的路上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罪过可是不小的。犹豫了半天,郭公公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赵光义留意到了郭公公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劝朕准公主去大理?”
郭公公忙回道:“回圣上,大理之行事关重大,公主能不能随行是圣上的家事,老奴不敢插嘴。老奴只是担心公主金枝玉叶,如果还是不肯吃饭,恐怕身体会饿出什么毛病来。”
赵光义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其实也不是非得把这丫头困在宫里,只是这一路怕是未必会多么平静,朕着实是不放心啊!这丫头是朕最小的女儿,也是朕最心疼的一个,不管谁来护卫,朕都放心不下。如果这丫头晚上还是不肯吃饭,非要使小性子,那朕恐怕要就范了。”
果然,到了晚膳的时辰,内侍传来消息,公主一下午都不肯吃东西,晚饭也还是不肯吃。赵光义没办法了,朝身旁的郭公公挥了挥袖,无奈地吐出一个字——准。
郭公公在赵光义身边跟了也有年头了,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一路小跑到了公主的寝宫,告诉公主皇上已经准许她跟随使节队伍出行,去大理走一趟了。
公主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当即从床上蹦了下来,郭公公看到公主已经不耍小孩子脾气了,立即命宫女来服侍公主用膳。公主饿了大半天,早已饥肠辘辘了,这下子放开了吃,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郭公公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公主已经吃好,这才回到赵光义身边,报知公主已经用过了膳,现在心情好得很。赵光义虽然为这件事烦了一下午,但听说女儿已经吃饭了,也算勉强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