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百官们项背相望,甚是热闹。这时人群中竟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希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待看清时大吃一惊,竟然真的是他,是司马苏弘。
她激动得几乎要高呼其名,可一想到自己身上如今背负着复位王后的名号,她整个心就怯了下来。既是复位,那便证明自己曾是南越的王后,是个已经失去贞操的女子,在古代生活了这么久深知古代男子古板,怎么肯去接受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
倘若路将军也在场,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恼怒自己对他再一次的欺骗,会不会就此不要自己,从此恩断义绝。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中的恐惧从心底深处迅速晕染开来,心慌意乱。
当下的她如同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那个让她思念成疾,无数个梦里几度为他疯狂的路将军,如今有机会见面,竟被那不如意的命运所牵绊,想见却不敢见,她那份执著的心如同陷入了泥塘在拼命的挣扎。
她想挣脱掉命运的束缚,然后与她爱的人远走高飞。
万般复杂的心情一下子涌上心头,整个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仿佛眼前的一切随时都会崩塌一样,这种迷茫的感觉她从未有过,竟是这般的折磨人,痛,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痛,痛得几乎要窒息了。
她的腿突然一软,整个身子几乎要瘫倒在地。
那双大手如同鬼魅般与她形影不离,在她身子要跌落在地瞬间,一双大手稳稳的将她接住,那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安云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御医。”
林希连头都没抬一下,便推开了他的手,神情有些恍惚道:“不用了。”说着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寻了一处无人的位置盘腿坐下,又陷入了沉思中。
赵建德见她那副失了神的模样,放心不下,也许自己猜到了她的心思,她不想当王后,她在为此事而忧心。
可她既然不喜欢赵兴,不想当王后,那她又为何对自己那么的抗拒与冷漠。以前可以欺骗自己她是受了惊吓,大病初愈才对自己态度冷漠。可是现在呢?人家明摆着是厌烦自己,她怎么就突然变心了呢!
他总觉得她对自己的厌倦并非上次冒犯一事那么简单,可是自己又想不出更好的原因来,他真的很想按住她问个明白,只是上次留下的阴影在心中抹之不去,根本不敢。
明知自己的关心会让对方厌烦,可他依旧扯下了面子凑了过去,柔声问道:“真的没事吗?”
林希懒懒的扬了下手:“没事,你别烦我。”
他依旧放心不下,听她嘴里说着没事,但是她那幅忧心的样子早已出卖了她的言词,赵建德便与坐在林希一边的官员调换了位置坐下,看住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喧闹的大殿安静了下来,长案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还有一壶清酒,心头强抑不安的林希,伸手倒了杯酒喝下,心里暖暖的好像舒坦了些许,便再斟一杯喝下,就这样连续喝了好几杯。
一旁的赵建德实在看不下去,见林希脸颊已经浮起了一抹动人心魄的红晕,忙夺走她手中的酒杯,劝道:“别喝了,心中有什么委屈可否回去了再撒。”
心里头有烦心事,几杯烈酒竟是这般容易上脑,一时喝得起劲的林希发现手中的酒壶被人夺了去,便趁着酒意把火气往赵建德身上撒:“你算哪根葱,我喝点酒碍着你了,快给我放回去。”她说着一手还不得闲的往案上拍了拍。
刚静下来的大殿,被林希这么一闹,又开始热闹起来,那些官员们看着一副汉子作态的林希指手画脚,根本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矜持,便纷纷议论起来。
高堂上的樛后阴沉着张脸,用很是尖厉的声音斥道:“堂堂一国王后,竟在百官面前发酒疯,如今这位子还没坐稳呢!就肆无忌惮的撒泼了,你还真当这皇宫是你们吕家的,可以为所欲为吗?”她说着用凌厉的眼神刮了眼吕嘉,指桑骂槐道:“这就是从贵府调教出来的南越王后,养尊处优的王后,真让本后刮目相看啊!”
樛后对林希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上次被打了一记的仇还没报,如今见她稍微出点差池,立马见缝插针,借着礼教的名义来训斥她一顿,心里才稍稍舒畅了些。
吕嘉毫不理会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斟酒喝。
樛后见吕嘉那副轻佻的样子,心头懊恼不已,本想继续接着训斥,怎料一旁的赵兴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母后,要懂得适可而止。”
樛后按下赵兴的手,怒容收敛,立马恢复一副慈母的模样,轻声细语道:“王儿别急,以后日子还长得很,这才第一天呢就如此撒泼,今日不好好管教下,难保以后就要上房顶揭瓦啦!”
就在这时林希拍案而起,对着樛后是怒目而视:“谁稀罕当王后啦!你少在这阴阳怪气的对我指指点点,是不是嫌上次打得不够力道,想再来一拳。”她说着就抡起了胳膊,与她这幅温香艳玉的容貌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此时殿内的一干人被林希的举动给惊得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她竟然敢打樛后,真是个胆识过人的女中豪杰,真不愧是丞相的虎女。
百官们都停下了议论,用那种很是赞赏的眼光看着林希,心底处暗暗的忍不住佩服她的胆量,大家都对樛后敢怒不敢言,如今听到林希说打过樛后,大家心里头都好不痛快。
一旁的赵建德吓了一跳,真想捂住他的嘴,然后把她拉下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今日并非王后复位这么简单,其中必有奸计。可如今的她竟还口无遮拦,这样很是容易让小人抓住辫子做大文章来置她于绝境。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做些逾越的举动,他两手拽得紧紧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低声道:“安云,算我求你,求你别闹了。”
樛后的脸忍不住抽了一下,当时被打的那个位置仿佛有些隐隐作痛,这个可恶黄毛丫头,竟然当着百官的面与自己叫嚣,让她落了下乘,这让她个王太后的脸面何在。
他气得两手微微颤抖,正准备要发作时却被安过少季给制止住了。
那安国少季压低声线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后还是暂且忍一忍吧!待会再教她如何求饶,什么才是自己的本分。”
樛后吐了口大气试图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怒气,随之坐了下来,喝了口酒,心中的忿气终于平复了下来。
高堂上站着的司马苏弘已经瞪大了双眼,她怎么会是南越的王后,怎么可能,从她女扮男装到性别被揭穿后,与她互动的画面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个大大咧咧,处事洒脱,豪情万丈她竟是南越的一国王后,他不信,实在是不信。
当时发现她是女人时已经让他大吃一惊,如今竟说是南越王后,实在是荒唐,荒唐得可笑。
可是眼前这一幕却是真真切切的在上演着,他突然想起路将军还与她同睡过两日,顿时如同一道惊雷直直的劈下透顶。不好!自己曾和路将军说过她是男儿身,待会路将军见到她不仅是女儿身还是个南越王后,他会作如何反应,他实是没有勇气再想下去,他这次算是闯了大祸了。
此时他的心乱成一团糟,一下子连今日要做什么都不知晓了,如果可以,他真想化作虚无的空气消失在这偌大的宫殿内。
那赵兴见此时气氛怪异,遍端起酒杯,扬声道:“寡人敬诸位一杯。”他说着便仰头喝下。
他将手中的空酒杯放置案上,准备要说今日王后复位一事。他自然是不知道樛后今日的目的,还傻呵呵的以为樛后今日是给他王后复位,他根本没想到今日其实是汉使们为吕嘉设的一道鸿门宴。
赵兴也是另有心思的人,他就是见不得赵建德的好,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赵建德,从他坐上太子位起,他便三番五次偷偷的在背后算计自己,更可恶的是他每次干完坏事后,总在人前装出一副君子的模样,把一切的罪证都抹得干干净净,滴水不漏,让他无从下手。他知道赵建德与林希从小青梅竹马,他做不到将心爱的女人拱手送给他最恨的人,可又碍在樛后与林希两人闹僵的关系,让她无法不废后。如今难得樛后主动提出要复林希的后位,他当然高兴了,心想就算把王后囚禁在皇宫他也不愿给赵建德占了便宜。
赵兴毕竟年幼羽翼未丰,心思单纯,想事太过简单了些。他瞟了一眼赵建德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意思是取笑他是手下败将,他有些趾高气昂的抖了抖衣袖,准备要说王后复位一事。
那樛后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观其神情变化,就知道此时的赵兴已经是迫不及待要说王后复位一事,忙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袍打住他的言词,和蔼道:“王儿,母后今日有几句话要讲,可否让母后先说几句?”
赵兴表情明显有些不爽,怕他那强势的母后又说些搬弄是非的话,忙低声说道:“母后,今日百官皆在,还望你要多注意一下言词分寸,不要再说些挑衅的话,否者休怪我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