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这名偷袭的土匪,准备去帮习广的莫狂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村口方向眺望。
两条橘红的火蛇从北面小路蜿蜒而来,那是手持火把的厂卫,足足有百人之多,由东厂番子与锦衣卫组成。领头骑在马上的是一名身穿褐衫踢皂靴的阉人,与落后他半个身位、衣着飞鱼服青底彩绣的百户。
富水村本就不大,这群人走的山间小路更是几乎笔直的与村子连着,只十几个呼吸,浩浩荡荡的厂卫便冲至近前。百户领人杀向围攻习广的土匪,其余人则把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知道不用趟这浑水了,莫狂把身体的主导权还给了习善。
边上那名骑马的东厂档头晃晃悠悠的在老村长晕倒的身体边上走了个来回,对旁边的尸体视若无睹,倒是扫了眼手拿绣春刀的习善,却也没有多问。
“把那几个贼人给咱家抓了,小小匪人竟有胆通敌叛国,杂家倒是要看看还能牵扯出多少杂碎。”档头的嗓音像大部分阉人一样略显尖细。
四人围攻下绝处逢生的习广眼看要坚持不住,十数名锦衣卫杀到,一轮锁链钩爪就将土匪全部挂住琵琶骨拉倒在地,人人见血哀嚎不已。
没等他们继续扯开嗓子就被按住,挑断手脚筋,这些锦衣卫的执行力与冷血令人发指。
习广也被要求放下兵器,趴在地面,不能有任何异动。
东厂档头正等着那边押人过来,突然听到旁边屋子里传出女子的呼救声:“不要!救……救命啊~”
这太监皱了皱眉,从坐骑脖子边抽出一根三尺长的银灰重锏,对着房门就是一下。
“轰!”地一声整扇木门朝里炸开,里面的绿胎记瞪着一双大眼从床上弹起,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便抄起了铜棍严阵以待,直勾勾盯着门口。
“真是脏了咱家的眼,恶心的东西。”档头也是个吐槽的能手,嘴里说个不停手上也没闲着,袖口唰的一声掷出一根小锏直打对方面门。
绿胎记赶忙用铜棍去挡,挡是挡到了,结果被巨大的力道撞击铜棍砸到了自己的脑袋,过不了一会绝对要起好大一个包。
“死太监老子打死你!”绿胎记气得甩起铜棍直冲门口,但下一刻蜂拥而入的锦衣卫便将其团团围住。这人的武艺还算不错,但在数把绣春刀招呼下仍是没能做出半点反抗,就被卸掉兵器按倒在地。
接着一名手持雕纹铜棍的锦衣卫上前,面无表情看向了他的膝盖,伴随着脆骨碎裂与惨叫声,绿胎记像死狗一样被拖出了屋子。
有东厂番子被叫声吵到,或许觉得有些心烦,在绿胎记被拖出门口时对着他碎掉的膝盖猛踹过去,后者直接痛晕。
“把村子里的人都安顿一下,死了亲人或者受了伤的给一两银子,从东厂财库里算。”档头翘起兰花指悄悄扣了扣鼻屎,示意下属拖着匪人跟他走。
“公公,我爹在那边,这刀是他的。”习善突然拦到档头马前举着腰牌喊道。
这位档头重新插回重锏,慢悠悠的朝前驾马:
“你,跟着这孩子去找他爹。”档头点了个锦衣卫安排道。
半柱香后……
村子里临时搭起了一座帐篷,里面坐着那位名为陈小明的东厂档头,第二位置是青底飞鱼服的锦衣卫百户。习广换了黑底彩秀的飞鱼服与习善站在一旁,对面跪着五个未死却已经废掉的土匪。
“习广大人,想必这几年你一定了解了不少聚宝山的动向,可知这群匪人与哪些势力走的较近?”档头陈小明身前的矮桌上放着那根混了多种金属的银灰重锏,客气地开口。
看对方这种作态,习广可没犯傻到自认真的是大人了,而是赶紧拱手恭敬道:
“回公公的话,聚宝山从去年开始就一直与当地县令素有往来,书信不断,造反一事尚不可知,但剥削民膏却是实打实的。”
陈小明低头沉默片刻,眉头微皱。
“当真没有任何与通国判敌有关的线索?”
习广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很不错,这是令郎?”陈小明直接岔开话题。
“是,卑职一手带大,当年被调来此处作暗哨时便带小儿一同前来。”
【小子,我看这太监想招你进宫啊。】莫狂看出了点什么,对这具身体的健全不得已产生担忧。
“小家伙,想不想随咱家去东厂做事?”果然,这货想法不纯洁。
“还请公公手下留情,习家不能无后啊……”习广赶忙跪下求情,无论这太监是不是开玩笑他都不敢把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习善也下意识的捂住下体。
“哈哈哈,咱家不过开个玩笑,习大人不必当真。到是你明天就跟戚百户回京吧,官升小旗。”
【这太监说话倒也中听,果然阉人比大部分人都懂得如何做人。】莫狂自言自语。
“公公,这五个人您看……”戚百户等这边话头收了才开口询问。
“留个舌头就行了,其余的处理掉,难不成还管饭吃?对了,把那个死了儿子的村长和被糟蹋的大闺女带过来,再给他们两把匕首。我们这也算是平息民怒了,哈哈哈哈!”
“狗阉人!有种把老子放开打过一场,头都给你拧下来当球踢!”一名留着大胡子土匪啐了口唾沫骂道。
陈小明侧脸躲过那坨喷射的液体,抄起银灰重锏窜到这人身前,手臂毫不犹豫的挥落!
伴随着一声脆响,红的白的灰的紫的像烂西瓜般撒了一地,剩半颗脑袋的尸体倒在地上抽动几下便没了动静。
“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陈小明转头对戚百户拱手:“劳烦戚大人在这守着,别让这四人挣脱绳子伤了百姓,咱家出去吹吹风。”
戚百户点头,拱手回礼。
当官的就是客气,一个比一个会做人,两边都给足了对方面子。
习广牵着习善告辞离开,出帐篷时与老村长和一名村民擦肩而过,两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倒是没见那闺女,应该是躲自己闺房痛哭去了,和老村长一起来的村民八成是她爹。
“习善啊,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爹去京城吧。”习广此时穿着飞鱼服、配上了绣春刀与手弩。
【别去,京城水太深你又不懂规矩,你爹多年未回怕是会遭人穿小鞋,想拿你做文章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到时候你小子绝对会连累你爹。这种事你也指望不上我,皇城脚下官老爷们的勾心斗角能把我这种纯良的老实人耍得团团转,咱们玩不起。】
“爹,我不想去京城。”
“那你想去哪?爹都走了你一个小孩子能跑哪去?”习广按住儿子肩膀说道。
“我……”
【去江湖门派拜师学艺,等武功有成再去京城寻他。】莫狂赶紧提醒道。
“我想去学习武功,以后帮爹。”习善心里确实有这种想法。
习广听了儿子的话叹了口气,却又点了点头:
“就知道你小子看不上爹的内功与刀法,也好,我们习家向来走南闯北,你就放手去学。但若是死……爹相信你会平安,老习家数代单传各个经历磨难全都活的好好的!你也一样,努力吧,爹等你!”
莫狂听着习广这番话盘坐在灵魂空间中面无表情,心里却是看清了一些事。
习广这人心里揣着光宗耀祖一鸣惊人的梦想,却处处心软,不适合官场的阴暗。也怕自己儿子和他一起回京给人不明不白的当枪使,便索性狠下心来不管不顾由他独自发展。
“爹你也努力!”习善拍了拍自己老爹的手臂,张了张口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先回家吧,爹还要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跟百户大人回京。善儿你收拾好东西等天亮不用和爹告别直接出发吧,啥时候去京城找我的时候就有大房子住了。”习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龙首飞鱼的钱袋塞到习善手中:“这是爹这几年攒的一些钱,二十两银子,还有公公刚给的二两金子,不够的话床头下面还压着几十两银子,都是爹这几年的俸禄一分没花,打猎还挣了许多,你要是不够都拿着。”
可以看出习广眼里满是不舍,还有对亲生骨肉未来的担忧。
【就拿这么多就行,你别说不要,不然咱们赶路都是麻烦。剩下的钱别拿你爹的了,他一年俸禄应该才十几两,去了京城想站稳脚跟肯定少不了打点。】莫狂终究不是年轻不经事的少年,在识海开口提醒道。
“好的爹,那我先回去了,床头的钱我就不拿了,这些就够我花好几十年的。”习善鼻子酸酸的抹着眼睛说道。
站在他对面的习广直接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钻进惨叫与咒骂声不断的帐篷。
【我看你似乎早有拜师学艺的打算,怎么,想好去哪个门派了吗?】莫狂感受到少年的情绪赶紧转移话题。
抽了抽鼻子止住哭腔,习善边往家走边回答:
“大刀门!”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