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大贤曾说,剑乃百兵之君。士子大夫持剑,不过是舞文弄墨后的闲适雅兴,也是所谓的舞剑助兴。
于修者之中的一部分剑修来说,剑是承天承人的宝器,并非其天生便有的锋锐之力,而是其直指仙道的意义。
亘久之前,太仓剑修盛名于此方阴阳二间,所遵循的,便是这种意义。
曾有太仓绝世剑修说:人身可为剑。
“人站立时的身体不就像一柄剑的剑柄吗?”乐羊笑着问柳七。
“有剑柄,无剑脊剑锋剑刃,自然不能称之为以身为剑,凡人一生也就是这样,可对剑修来说,所谓剑脊剑锋剑刃,便是境界与道力,至少我们太仓剑修,都是以身修剑,欲达仙道的。”
柳七睁着眼,看着乐羊手中小人身体的五个光点的走向,由四肢眉心起,穿梭于周身各处,看似毫无规律,可以说这五个光点几乎将全身各处毫无遗留的走了一遍,但如要仔细看,便好像觉得看到不是一个小人,而是一个很普通的剑柄。
“和你手里那把剑的剑柄一模一样?”柳七问道。
“不错。”
被划三天斩出三道长痕的不落山仍然在极速地吸收虚空之中的灵气,即便乐羊这种距离三清境界只有半步的夕晚之人也感觉由衷的羡慕,不是他不想趁此机会吸收纯净的天地灵气,而是怕一经吸收,便自此再也没有入三清境界的机会,因为这有可能使自己沾染因果,甚至化为一劫罚。
因果一道,谁也把握不住,即便青莲寺中的那些和尚,也不过是触碰到了一点因果的皮毛。
“可以开始了,仔细感受体内道力。”乐羊轻声说。
柳七点点头。
世间生灵无数,每一个都有避过天地劫罚灾祸的希望,因为天地给了他们身体与天赋,灵气并不能直接作用于生灵,而是经过生灵身体之中无尽的变化才能起作用,而修仙之人运用所承天地的天赋才是高于普通生灵一等的原因,这便是上苍的公平与不公平。
天地灵气可属所有生灵,道力只属修者,柳七闭眼感觉这多天以来充斥在体内的清凉之气,每一次当他将意识放到这些清凉之气上时,他都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平和与宁静,可他又能感觉到一种令他感到恐惧的暴虐与锋锐,这便是道力。
“存于你体内的道力,比你自己还要听话。”乐羊幽幽说了一句。
是的,的确很听话,当柳七以意识驱使道力时,他感觉这道力就像自己的手臂,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想,便能让他流过任何身体任何部位。
片刻,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闪烁着白光的光点,只有一滴露珠般大小,而他的手掌心也出现了这般大小的白色光点。
光点流淌,由慢及快,穿梭在身体各处。
?????乐羊抬头看了看天,雨停了,可天空依旧灰沉沉的,在他看来,这天比起往日,似乎有些低了,这是大雨来临前的标志。
“虽然那件事情有些耽误了,可收到一个伴仙之人做徒弟,也许是此生第三大快事了。”
柳七的身体忽然出现了五道白色光流,那是其眉心四肢光点在体内穿梭速度太快而形成的光流,他的眼睛渐渐睁大,任何东西即便是像小孩子一样听话的道力到了这种速度,也会给身体带来极度的疼痛。
“这是铸就太仓剑体的第一步,你需要做的,便是忍住这种疼痛,任道力在全身快速的行进,而不是像许多修者那般滞涩。”
不落山的第二道裂痕愈合过半,在柳七铸就剑体的情况下,其来自虚空的纯净灵气更是突然增加,?以至于乐羊甚至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压力。
这里的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可有一边,他们的路却有些不通。
自然境界白马所拉的车被一个人挡住。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中间会有一棵树,而且会是一棵很高的树,或许是某只调皮的松鼠,或许是一只小鸟,总之,那个人就站在那棵树的最高处。
这是个中年男人,相貌英俊沧桑,全身都穿着黑色长衣,唯有衣服的边角诸如袖口等处是暗白色,他的身后斜背着一支矛,腰间松松垮垮地挂着一把长刀。
马车停在大树前七八丈处,白马缩着头,眼睛直直看着地面,可以看见,他肚子上的肌肉有些抖。
驱鬼铃微微荡着,清脆的铃声轻轻响着。
“冥河雨泽?”马车之中传出苍老的声音。
黑衣男子点头。
马车内,王烟脸色微微发白。
此方人间有五大隐世之所,乃是最有名的五个修门大宗,其中以太仓为首,其下分别是九落,青莲,东山,冥河,除却太仓公认实力最强外,其他四大修门,实力相差不多,但若说起最为可怕的修门,那便一定是镇守阴间城门的冥河,在与阴间修者厮杀的漫长岁月之中,冥河修士早已视生如死,对很多人来说,他们是没有丝毫情感的怪物。
矛是定魂矛,刀是杀魄刀,意是黄泉意,是为冥河道。
不像其他四大修门那样在人间有好几个入世之人,冥河只有一个,那便是雨泽。
“连你也来了,看来那东西的价值很大了……不过这一次我们不同路。”
“哦?”雨泽的声音有些生硬,想来是长久不说话的原因。
拉车的白马就差跪在地上,因为它感觉到,这站在树顶上的可怕人物,一开口,便是彻骨冰冷的寒气,它甚至看到了眼前无尽的冤魂嘶吼。
好在此时驱鬼铃音在它耳旁响起,脑子瞬间清醒。王烟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因为他在驱鬼铃后面,也在汤海对面,但头皮与后背也依旧发麻。
“既然如此,那也便罢。”
挡着路的树所有枝条忽然向下弯曲,就像一股来自天上的风将其吹向地面,绿叶下雨一般落了一地,在泥土中打出一个个小坑。
汤海笑了笑,对着疑惑的王烟说道:“我与雨泽都是百年之前进入过八极圆月之地的人,因此都互相熟悉对方的脾气,我说不与他与他同路,那他便知道我不会与他同路,他的脾气就是这样,既然不同路,那也不会有些许逗留。”
王烟颔首,他没有问什么八极圆月,也没有问雨泽是怎么回事,他的好奇心不是很重。
汤海心中点点头,而也是此时,他忽有所感,右手轻轻拨开马车帘子,看向灰沉沉的天空。
在他的眼中,离此地远处的天空尽头,一方星辰忽然黯淡。
五大修门之中,太仓最强,冥河最可怕,可要论最神秘,当属九落,传说,九落此门,其祖不属此方阴阳二间的任意一地。
既然不属,那便是来自天外。
乐羊心道,果然不愧是我的的徒儿,其次才果然不愧是可得仙种的伴仙之人。
柳七站起身,他感觉此时他的身子比起以往清透了许多,就好像被净水由内而外清洗了一遍,眼中之境也发生了许多变化,以前看东西只不过是其浅显表面,而现在,甚至可以看到内部之境,他看了一眼乐羊,却发现其全身被白色雾气罩着。
不落山上的三道裂痕已消失不见,除了上山顶少了一抹色,其它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这该怎么见人啊?”乐羊微微头疼。
柳七伸出右手,微微一屈,淡白色道力自他身体各处涌出,片刻,他的手心上三寸处,渐渐凝聚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山。
“不落山?”乐羊疑惑道。
“不落山既然是主护持与蒙蔽,那么就这样被人随意发现,那也太不符合其能了。”
柳七说着,身体外不落山渐渐缩小,最终缩成与其手中道力所化不落山一般大小,而后二者相互接触,便融为一座,柳七一握手,不落山就此消失不见。
“这……”
“不落山虽然没有意识,却有本能,大概是以往所拥有不落山的人掌控不落山时的方法被其以特殊手段记录了下来,而我与它相通,就在刚刚,也是师傅你的三剑太利,才激起了这种本能,我自然也知道了这种本能。”
乐羊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