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河水忽然向上凸起，又立即凹下，四周向前流动的水都拐着弯儿地向其中心流去，一道金丝自中心处窜出，周围的雨滴染了一层金光，户明的眉头皱了皱。
下一刻，他的眼睛睁大了，而且越来越大，他看到，浑浊的河水忽然变得有些光亮，巨大的金红色的光斑在河水中扭曲显现。
河水再一次的凸起，并且慢慢抬高，光越来越烈，如同瀑布自高山落下拍击在巨石上的声音突然响起。
就好像河里升起了一个太阳。
“退开。”明户道士说了一句。
户明听之身体后仰，随着右脚轻踏地面，布满泥水的地皮被掀开一层，而他的身体也快速的斜掠向雨空，拖着一条金红光尾，可在空中时，户明的身影一僵。
炽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雨空，也照亮了户明的眼睛，而后便是平地惊雷，一层肉眼可见的巨大透明波纹撕裂了雨幕，如刀一般斩向四周，也斩向户明。
明户道士看着火焰一般燃烧在空中的户明，波纹如刀，而他面无表情。
一滴雨水穿透了他的身体，“吧嗒”一声落在地上，而后千万滴雨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身影渐渐变淡，直至消失，再出现时，却在离河道更远的地方。
他看着远处的河道，河水如同火山爆发时涌向天空的岩浆，金红色的光芒令一切事物染上了一层光辉。
“我不会永远的照顾你，以后的路都要你自己来走，以前将你留在身边只为境界是我的错……不过仅仅十三岁便入自然，又有几人能超越。”
户明看着刀一般斩来的波纹，他的瞳孔仿佛被撕裂，刀未来，而如同冰丝划过身体的冰冷触感却让他感觉一层寒意直冲脑海。
“不能乱。”他对自己说。
环绕着他身体的金红光流极速的颤抖，户明双臂狠狠一屈，光流便如同龙卷风般快速扭曲旋转成金红光球，而他的身影也掩盖其中。
……
“小哥，来碗凉茶？”
大雨落在木质的茶棚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哒哒”声，在雨声之中有些动听悦耳，茶棚左前方是一根高高竖起的木棍，红色的破布缠着棍上。
吴老汉是亲眼看着柳七自雨幕之中走来的，大雨落下，在这大地上奏出遥远的鸣唱，他揉着疲惫的眼，轻轻叹了一声。
叹什么？
在这无尽的雨幕之中，柳七显得落魄乃至落寞，雨水湿透了他的身体，散乱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贴在后背，眉眼被雨水覆盖，如同贴着一层薄膜，瞳孔也如同被雨水覆盖，人们能看到的，只有水幕一样的迷茫。
吴老汉的茶铺建在众人所知的地方，所有来到青树的人都会经过这里，就如这个地方是专门为旅人所设的休息所。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对一个孤寡老人来说，每天看着来往的人，也的确是排遣孤独最好的方法，尤其这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地方的人，口中的东西都让人如此好奇，让人回味高兴一整天也说不定。
听声，柳七看着这个隐藏在大雨之下的小木棚，也看着小木棚上方的雨。
春天以往是没有这么大而且时间如此久的雨的，就像上苍也知道，在三月的春天下雨，实在有些冷，可今年不知怎么了，这时候雨这么大这么凉。
“雨这么大这么凉，小哥这么出来的时候不带把伞不多穿些衣服呢？”
吴老汉看着火炉旁发抖的年轻人，火炉里的火将他的半个身影都映红了，是这天有些黑了，衣服上的雨水落下，闪着红光滴在干涩的地上。
他将热气升腾的茶碗递给眼前的年轻人，柳七接了。
“我也不知道怎样就迷路了，老哥可否告知，这里是哪里？”柳七说着。
吴老汉也没有意外，事实上，他这也不是第一次听这年轻人说话，就在刚刚，他还对吴老汉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哦，原来如此，那小哥一定是出外踏春的人了，怪不得遇上了大雨，而且没有带伞。”吴老汉显得有些兴奋。
“我这里不久前也有许多公子啊，小姐啊，经常来这周围的地方踏春，毕竟这里有满山的绿树绿水……”吴老汉手舞足蹈地诉说着。
柳七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因为吴老汉偏离话题而有所着急，他轻轻吹了一口茶碗升腾的热气，而后同样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
“不过小哥真是来踏春的吗？毕竟来这里踏春的人最远不过半天路程的樊城，而那里没有人会不知道青树县城，毕竟这里有着留存千年之久的青树小寺。”
“青树？”
“是了，我现在仍然经常去小寺里拜见我佛……主持真是一个怜悯世人的人间真佛。”
吴老汉这时变得有些肃穆虔诚。
夜终于是来了，雨夜的雨是最让人陶醉的景，不成想，在这个茶棚的背后，也有能容人居住的屋子。
“因为这里经常有黑天到来而县城的大门已被关掉的情况，所以多建两个住屋也很方便，不过老头我也没有多余的碎钱建个好的。屋子太过简陋也不要在意才是。”吴老汉这样说。
不过确实简陋，而且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人住过，屋子里弥漫这木头发霉的气味，为了节省木材所以窗子开的有些大，窗子上的白纸很多都是破的。
但就在这简陋的屋子里，却飘荡着一种悠远高缪的气息，不似人间，不属凡尘。
豆丁烛火驱散黑夜的角落之中有着阴影，柳七在阴影里发着光，而这光却没有驱散哪怕一丝一毫的阴影，光是光，阴影依旧是阴影，界限分明。
柳七睁着眼，他的瞳孔炽白一片，如同正午的太阳，他的身体存在于有着上下两个山顶的透明不落山中。
这次他没有惨叫，没有失去意识，而是非常平静地面对这不可知的一切，因为迷茫的人对待任何事，都是平静的，而且，这种平静并不意味着是坏事，因为与其陷入迷茫的疯狂，不如陷入迷茫的平静。
就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