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四更的梆声响起时,张昭晨练也已经结束。吃完早饭,在小武的护送下来到府衙。
看到张昭进来,早来的两位书办冷淡的未做任何反应。书办们的这种反应,张昭自进府衙,看到衙役们的表情就已经预料到了。看来,昨天自己暴打宋青的事情已经传至府衙。
张昭静坐案后,默默地按形意拳的口诀呼吸,很快就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过了一会,李推官带着一个衙役走了进来,衙役大声的对着张昭道“张昭,知府大人传你去问话,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嗯,孚敬的名字,也是你一个小衙役能叫的嘛”,李推官眼睛瞪了一下那个衙役,接着道,“孚敬,知府大人传你问话,你随我来吧”
张昭随李推官来到内衙正堂。大堂内灯火通明,灯光下杨知府和宋同知分主次而坐,钱师爷侧立于杨知府身旁,宋同知身后则立着宋青,而宋青正用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
“张昭,你可知罪?”,杨知府一脸严肃的问道。
张昭躬身行礼道:“回大人,张昭不知所犯何罪”。
“张昭,你无故当众殴打同僚,当是大罪”,宋青抢先大声道。“混账,大人当面,哪有你说话的份”,宋同知转脸训斥道,接着面对杨知府说到:“知府大人,宋青还年轻,多有冒失,还请大人包含!”。
听罢此话,杨知府脸色立时难看了很多,而党内一片静默。压抑的气氛顿时让张昭身侧的李推官冷汗直冒,而作为当事人的张昭则静静地站着,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一样。
端起茶杯,杨知府用茶杯盖轻轻地蹭了蹭茶水,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凝视了一下宋同知,然后问道:张昭,宋青所说是否属实?”
张昭显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回答道:“大人,宋书办所说属实”。
“张昭,你可知道当众殴打同僚为何罪?”,杨知府脸色铁青道。
“回大人,学生知道,但学生不服”
“为何不服?”
“宋书办当街调戏良家少女,学生上前阻止,宋书办因此恼羞成怒,指使两个宋府奴才殴打学生,学生只好奋力反抗,才误伤了宋书办!”
“张昭,你胡说,我只是要拔小翠头上的发簪...”宋青脸色发红,张嘴就反驳道,又突然看到张昭脸上嘲讽的笑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一旁的宋同知也脸色大变,他反复的打量着张昭,心底有种坏事的感觉。本来这种事情,只要宋青不承认,别人很难提供证据证明!在这个时代,宋青所犯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有损于宋家清誉,甚至触犯王法;往小了说就是宋青作为读书人有些风流,德行有亏!
“宋同知,你看该如何处罚他们呢?”,表情已经松缓下来的杨知府,对着宋同知问道。
“这个么...,全凭府尊大人决断”,犹豫了一下,宋同知很不甘的说到。
宋同知调任安陆府已有五年之久,正德十五年,上一任知府被检举贪污,最有希望升任知府的就是他了,结果朝廷调任杨知府到任。宋同知仗着府衙上下都是他的人,没少给杨知府下绊子。
此时,看着宋同知终于服软,杨知府心里一片舒爽。
杨知府闻着手中的茶杯,从来没感觉道茶杯中茶水如此香甜,轻轻地放下茶杯,说到“鉴于宋书办年轻冲动,而张昭殴打同僚虽情有可原,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府判二人都罚薪半年,宋同知你看可否?”。
宋同知拱手道:“大人明智!”
“张昭、宋青,你二人对本府判罚可有不服?”,杨知府继续问道。
“学生愿受罚”,张昭立马躬身道,而宋青则愤恨不平道:“宋青...无话可说”。
此时,一衙役快步走进堂内,禀告:“大人,锦衣卫百户朱大人已到堂外”。
“朱宸可说因为何事而来?”,杨知府急忙问道,问完,面带深意的看了看宋同知。
“回大人,朱大人未对卑下说明缘由”
“那...快请朱大人”,
“不用了,哈哈哈...,杨知府,下官冒昧来访,多有打搅了”,随着巨雷般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只见堂外走进一人,来人头戴乌纱帽,身穿麒麟服,腰系鸾带,佩绣春刀,再细看此人身长八尺,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胡须,腰阔十围。
来人走入堂***手道:“安陆府锦衣卫百户朱宸,拜见知府大人”
“朱百户不必多礼,请入座,来人,上茶”,杨知府端坐未动,对来人道。
“杨大人,下官此次拜访,是为了王府失窃案一事而来”,朱宸坐下后,开门见山说到。
“朱大人,请说”
“贵府转交的涉案人员及案询文书,下官已收到。只是此案因涉及到方王妃,案情重大,下官不敢独断,特来与大人商议。”
“这....,本案本应属于锦衣卫职责,本府就不必谏言了吧”,下定决心,杨知府道。
“按常规此案虽属锦衣卫职责,但案发时是贵府首先介入,且此案亦属于失窃案也在大人的管理职责”,陆炳坚持道。
“是呀,知府大人,属下也认为我府应介入此案”,宋同知在旁一本正经道。
杨知府垂于双膝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心中怒火已经快喷涌而出,努力的克制了一下,伸出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就在这时,听到身侧微微的声音“宋”。
杨知府猛的想到了什么,说到“咳咳...,也好,不过本府最近身体微恙”,说着,侧身对着宋同知接着道;“就请宋同知代本府参与此案吧”。
听到杨知府如此说,宋同知脸色微变。宋同知知道平时可以对杨知府阴奉阳违,但此时却不能推诿,否则会受人以柄。
“是,大人”,看了退立于一侧的张昭一眼,宋同知接着沉吟道:“不过下官有意请求,张书办全程参与此案刑讯,下官请求调张书办参与此案”
“张书办?是否就是做刑讯文书的那个张书办?”,想到那份令自己印象深刻的文书,朱宸眼睛发亮说道。
“是的,朱大人”,宋同知点头答道。
“那太好了,杨大人,我同意调张书办参与此案”,朱宸声音洪亮的接着道。
杨知府侧目看身边的钱师爷在微微摇头,委婉拒绝道:“此案过于重大,孚敬过于年轻且无实职,不宜再参与此案”。
宋同知沉思半刻,说到:'下官认为张书办,虽然年轻,但做事精明干练,完全可以参与此案,至于无实职,正好刑房检校之职空缺已久,张书办可以委以司狱之职”。
虽然知道宋同知未怀好心,但杨知府已经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认可。
侧立一旁的张昭未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连升两级,虽然司狱之职未入流,但在另一个世界就相当于一下子从普通的办事人员越过股级升到正科级干部。
带着喜悦的心情,张昭刚走出大堂,就被一随从叫住,说是府尊大人有请。
再次踏入大堂,大堂内已只剩下杨知府和钱师爷两人。看张昭走入,杨知府说到:“孚敬不必行礼了,来坐下说话”。
“孚敬,关于宋同知调你参与兴王府案,你可有什么看法?”,杨知府考校问道。
张昭故作思考了一下,说到;“学生认为宋同知绝不怀好心,另外至于参与兴王府案,学生会抱着谨言慎行”“那就好”,杨知府满意道,接着对钱师爷道:“飞卿,你送送孚敬吧”
钱师爷和张昭边走边聊,不经意间把自己关于兴王府案的分析点给张昭听。虽说张昭早已清楚其中的厉害,但还是面露感激之情的对钱师爷不断的感谢。
走进刑房后,张昭继续自己得修炼。未过多久,李推官手持文书又走了进来。“各位书办,都听好了,经府尊大人签署,特升张昭为检校,望尔等以后多多效力”,李推司狱了扬手中的文书,接着道;“孚敬,恭喜你,你随我到里房署理公务吧”。
在书办们的惊诧与祝贺中,张昭随李推官走到内房。李推官再放下手上文书,和张昭寒暄俩句就离开了。
打量了一下自己得办公场所,也就是一丈见方的地方,只是收拾的很干净,与外面大堂用竹帘子隔开,张昭坐下,端起茶杯,饮着香茗,心里多了几分惬意。
直到晌午,内房内一直安静,外面的书办们也只有孙书办进来参拜。张昭掀开竹帘,走到堂内,对着俩个书办说到:“晌午已过,孙书办、王书办,中午我请二位到归云阁喝两盅,可好?”。
两个书办看张昭望过来,起身,其中年纪大点的孙书办答道“怎么能让令使请呢,应该由职下请”。
“令使...,职下还有文书没有完成,职下就不去了吧”,王书办面带难色紧跟着说道。
看到张昭使来的眼色,孙书办立刻会意道:“整理文书,不在于这一刻半刻,王兄一起去吧”,说着就拉着王书办随张昭向外走去。
当小武扶着微醉的张昭回到自家小院时,小翠满脸不高兴的埋怨小武道“小武,你怎么能让少爷喝这么多酒?”
小武委屈道“少爷升官了,孙王两个书办非得请少爷喝酒,小武我也劝不住呀”
“啊,少爷升官了,升什么官?”,小翠惊喜的问道。
“别听小武瞎说,少爷我就是升了个不入流的司狱”,张昭在旁微笑道。
小翠一听这话,一边向正堂跑去,一边叫道:“太好了,小翠去给夫人上上香,告诉夫人:少爷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