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厉害呀。”丁斯尘的眼睛瞪得像一对黑葡萄。话音结束后她的嘴在空气中依然半张着，像噙住了一颗随意摘下来放进嘴里却品尝到甘甜的葡萄。她的惊讶，明显是夸大了的。
石坚被心上人的夸奖弄得一头雾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算不上“厉害”——丁斯尘只是在吹捧自己。他迅速作出以上判断，也随之作出了决定——继续隐藏自己的心事，并且要沉稳地表现出谦虚。他稍作沉吟，露出自认为最自然最正常的表情，回答道：“这没什么，老师讲过的。”
“我为什么就不知道呢？你真聪明。”丁斯尘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夸张地给石坚描金边，仿佛自己就是那描红本，把自己描得越黑越能突出石坚的金光灿灿。石坚感受到她直视的目光，听出这话里有几分真诚，却越发心虚和惭愧起来。话到了嘴边，打个滚，却化作男孩子赧然一笑，而绯红也从边缘向内印染到耳朵上。他蠕动嘴唇，想了想，小声说：“只是一道语法题，书上有现成的知识点和例句。”
丁斯尘听他这么一说，圆脸上那对黑葡萄溜溜地一转，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笑出声来。她用一只手掌撑着桌面边棱角线，用一只手掌轻轻拍打桌面，笑着问道：“唉呀，呵呵呵，我是真的不知道。在哪里呀？”她的双眼弯成月牙儿，因为嘴角上翘而在唇边平添出两条不明显的细纹，上半身仿佛应和语气也向前倾斜倒去。看上去她都快要趴在桌子上了。
石坚在心里嘀咕：这个人真没有认真学习，居然不知道这么重要的知识点在课本的哪一篇课文里，同时，他也更加坚定地认为谦虚是必要的。于是，他也应和着轻轻地笑了笑，虽然这笑容勉强到让人看不出他在笑。“万老师讲过这个考点。”他的语气中掺和了一点点的批评。
“哈！我知道老师讲过的，你的记性这么好，我怎么就记不住呢？”丁斯尘懊恼地收起笑容，无奈地说。她的声音从大变小，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小得石坚都听不明白了。
石坚听出她有些懊悔，心中有些触动，便第二次抬头打量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他看见的容貌端庄而不失活泼，因为刻意回避他有数月没有正眼“看”过“她”——谁说女子以白为美？她有点黑，看上去依然很顺眼。此刻，女孩子脸上懊恼的神情令他觉得有些晃眼，迎上那清清亮亮的目光，端端正正的口鼻，干干净净的肌肤，他仿佛看到春天的河面上明媚和阴冷交织在一起的阳光。石坚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和她说点什么，只得在沉默中想接下来的话题。
“谢谢了。”丁斯尘干脆的话语打断了他的考虑。他没有发现这句道谢其实是丁斯尘刻意加重语气说出来的。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丁斯尘站了起来，利落地转身，像一只在河边上空飞舞的小燕子，拐几个弯，轻快地飞回巢。
上课铃没有响起，同桌还没有回来，石坚独自坐在座位上，他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仿佛退回去的潮水再次缓缓冲上岸来，翻滚着白色水花，力度不大，却不容忽视。
很快，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到教室，七零八落站着的同学也都整整齐齐坐回座位上。而上课铃也应景般响起。老师稳重的身影走上讲台，石坚的注意力在同学们温暖而整齐的一声老师好中重新回到课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