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4日是清明节，今天是4月5日，星期六。
石坚一清早就在李安娜的催促声起了床。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石清河开始教育起儿子：“马上就要小升初了，学习成绩又不好，这个学期要抓紧补习。”石清河的腔调是严厉的，脸色也是严肃的，坐姿也是威严的。而石坚正埋头大口吃着肉包子，猪肉香葱包是父亲今早从农贸市场买来的，肉汁鲜美，葱香扑鼻。可是石清河的这种督促时刻提醒着石坚——你快要上战场见分晓了——失败者会被无情淘汰的严重成果让石坚头脑中硬生出几分忧怕，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坐直了些身体。这下李安娜却不依了，“你不要给儿子太大的压力。儿子不要紧张，没有关系的，还有时间。”石坚咬了一口香甜的鸡蛋，这种香甜顺着喉咙里吞进了的肚子。
平日里石清河是个工作狂，少有过问儿子石坚的学习，常常是处于“白加黑”或“5+2”的工作状态，曾经在一次工作会议期间上演过“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经典桥段，石坚不知道他的工作和大禹治水有什么关系，反正在那一段时间内常常听见李安娜埋怨当爸爸的在儿子发高烧生病时居然只顾工作不回家。
李安娜溺爱自己的独生儿子，石坚呢，年少贪玩又不懂得学习的重要性，考试成绩只能排在班级的中等水平。为什么说他只是“不懂得”呢，因为他并不排斥看书，而且很喜欢阅读，比如历史小说、神仙鬼怪类小说、武侠小说，还有这个年代流行的言情小说，虽然有些书他也只是走马观花式的快速浏览。
今天全家人要回到农村老家扫墓。
石清河的祖籍在月匕县，是水州市所管辖的一座小县城，距离市区有六十多公里，需要乘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月匕县城外有一段上千米的泥土石子路很不平整，汽车比较颠簸。石坚被摇晃得昏昏欲睡，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颗彩色跳跳糖，被困在钢铁怪兽的巨嘴里。
下了公共汽车就得登上一片山，沿着一条山间泥土小路走半个小时。曲曲折折的小路通往山顶，山顶上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庙，庙里供奉着三尊石头菩萨。石清河曾经带着石坚去过小庙，石坚隐隐约约记得听父亲讲到是石家族人在百年前修的庙，有一些年头。因为“年久失修”，石家的后辈族人们在前些年商议着每家出份钱进行了一次小修缮，石头菩萨缺失的耳朵才能补上。
石坚的爷爷奶奶的坟冢在半山腰，掩映在几块菜地里，两个约有两米长的圆锥形黄泥土坟包，坟前立着两块石碑，坟头和坟墓四周长满了杂草。每年清明回乡扫墓的形式都是不变的老一套，首先铲除坟墓周围的野草——坟头的草不能除去，老人们说长得越茂盛越好，石坚不明白也没有多问。接下来是“挂纸“、“挂坟飘”，然后点上一对烛、三柱香，将纸钱在墓前焚化。再接着就是子孙们叩头跪拜，最后是燃放一挂鞭炮。最后这件事通常都是由石清河完成。石坚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为了避免鞭炮纸炸开后四处飞溅伤到孩子，李安娜紧紧牵着石坚的手，站在坟包旁边稍远的一处隆起的小土包上。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石坚眯起双眼，看着缭绕上升的白色烟雾，坟包上铺满的黄色和白色的“墓纸”，飞扬在空中的碎纸屑。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产生出一种悲伤感，一种庄严肃穆的情绪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生成，战胜了对亡人和鬼魂的恐惧。
扫墓之后，石坚一家人在亲戚家吃了午饭，度过了一天，黄昏之后才离开老家回到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