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旁边的灌木丛林吐着葱翠,尽有一人多高。淡淡而温柔的阳光沐浴着冬日下的玩物,陈韧东拿着渔具正款步走着,裘兆明身后跟着,一边走,一边开导着说:“多少年了,我们都以为自己走出了很远,可没料到仍将自己牢牢地禁锢在了当年。花谢落,拂绿了召唤,那一刻,我应该用什么来描述?今非昔比,我们不能老想着过去吧?”
陈韧东微微地苦笑了一下,答道:“道理是不错,谁都明白,就是心不甘,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倒霉运呢?”然后将渔具丢在了一边,一个人走进了车库,将车驾驶了出来,打开了车门,将方才丢下的东西,放进了后备箱,进了驾驶座。
裘兆明挪着步儿,坐在了后座,看了一眼陈韧东,接着说:“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总是承压的人来面对事情,而施压的人却可以安然处之,你要是想不明白,每天就算到了三更半夜都睡不好觉。”
陈韧东愤愤地回道:“这不公平。”
裘兆明扭过头,反问道:“公平?这个社会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你见那一年到头破衣烂衫、挨饿受冻的乞丐,深受洪水自然灾害迫害的难民,还有早早失去童真、戏耍生活在坟区的孩子,这对他们公平吗?想起他们,你是不是该觉得自己幸福多了?人生在于拿捏,拿捏准了,路就顺了;若拿捏不准,多数是一败涂地的,可不搏一下,怎晓得还有改变的可能那。”
他微微扯出了一个笑容,说:“还记得李俊格吗?”
陈韧东问道:“就是那个只会窝囊地愤愤地家伙?”
裘兆明忙解释道:“嗯,不,那家伙不能小看,当年他是使着阴损计量整垮了我,不也是我对不住人家嘛。那时我被他弄到了牢里,牛棚生活让我放弃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差点要了命,可人家胆大得狠,竟用图书管理员的职务之便,正儿八经地偷师学艺起来,屁大不识一个字的小子愣是自学成了才。时隔四年后,他又回来了,在这四年中,我们中断一切联系,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衣冠楚楚地站定在距离我一米左右的面前,淡淡地说道:‘你好,好久不见,还有几天的假期就要上班了,以后我们会天天照面、打交道的。’那种感觉让人尴尬、难堪,不舒服到了极点。那个时候并不担心他会报复,而是觉得从里到外地丢脸。为什么别人在努力上进的时候,我却在颓废呢,机会是均等的,没啥好抱怨的,孩子。”
好一会儿,车开到了河滩边,他们下了车,陈韧东锁好了车门。他们走了下去,随便找了个位子,安放好东西,搭起了椅子,放下了鱼饵,将鱼线甩到了远远的水里,平静的水面上顿时浮现起一层层涟漪,他们就静静地坐下来。而裘兆明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只会这么想:‘我的路向前看怎么会那么遥远?’有多少怨,就有多少恨啊,干嘛去得罪那个瘟神呢,可事已至此,抱怨是没用的。喏,就说这钓鱼吧,不过是闲情雅致,熬熬时间罢了,可这能......嘘,瞧,来了来了,鱼上钩了。”
他将陈韧东挤到了一边,娴熟地提起鱼竿儿,这时划出一道道鱼儿跳跃的弧线,是条肥硕的鲫鱼,估摸一斤多重的样儿。他迅速将鱼儿从鱼钩上取下,扔进了鱼篓里,这个动作就花了几秒,一点也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该完成的。他回转过腰板,对着陈韧东说:“重要的是等待,伺机而发,即使昏天暗地、昏头昏脑,也决不放弃!”
陈韧东忍不住疑惑地问恩师:“您究竟说了什么,让他那么怀恨在心?”
裘兆明听后眯起眼睛,哈哈地大笑起来,说:“也没说什么,就是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该干的事儿,我说他:‘小子,你就别折腾了,就你这样,还想闯出点范儿,你就这个命。’”
“就这事,这也没什么呀?”陈韧东反问道。
“没什么?可人家李俊格不干啊,将这句毛头小伙轻率而无心的话当成一辈子的耻辱。不像现在,再轻狂的话都只是闹闹,我们那个年代算了不得的,用他的话说,这比扯了他的脸还难受。”
“有那么严重吗?”陈韧东思疑着又问。
裘兆明郑重地答道:“不同的观点造就着不同的人生,一不小心也会影响、波及其他人,当然会很严重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