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紫帝,自出了正殿便一路西行至琼苑,果真瞧见了那浅眠挽春亭下的天枢。先前心头勾起的那点惑这当会儿开始落地生根,紫帝面上倒是端得不动声色,只拿声唤醒了天枢。
“天枢。”
闻声醒返来的天枢星君,兀自整理一番未见凌乱的衣容后方才起身到紫帝前施然拜叩。
“师尊。”
“自本座入殿行棋,你便一直在此?”
紫帝先早已瞥见桌上散落书册,又熟识自个儿徒儿脾性,虽是状似无意间问起,心下却早有答案。
果不然,天枢再拜。
“回师尊,劣徒方才读书些时,有些倦了,便小憩片刻,倒是不曾走开。”
“果然。”
天枢却是不明。
“不知师尊所言,何意?”
“无碍。本座有要事,须去往玉清宫拜谒玉帝,你且随我一道前行。”
“是。”
二人旋即往冼池殿外走。未走几步,紫帝复又驻身,面色却是难得凝重几分。
天枢不明。
“师尊?”
“天数虽定,到底未来仍化千万种可能。既是提前知晓天命天理,稍加变动,命数或可通变。”
“师尊的意思是,干涉天命?”天枢听得心中惊。“此等逆天之事,师尊……”
未尽之意,溢于言表。
“本座自有计较。”
言及此,紫帝负手轻托,掌间霞光散尽时便有一方竹册赫然陈列。
“借了多时,合该还了。天枢,你便去一遭大罗天太清境太上道祖处,替为师将这三清宝卷还了罢。”
天枢遂规矩接了,再做叩拜后化作霞光直奔大罗天而去。待天枢走远,紫帝静观身侧飘渺烟云,片刻,古怪一笑中折了身去往玉清宫。
再说天枢,化作霞光一路扶摇直上九重天,过九重后便规矩现身,只以法力驾云缓缓升至大罗天。想这大罗之境,无复眞宰,惟大梵之炁,包罗诸天。颂曰: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蛾峨。兼有玉京山托,冠於八方。山生七宝之树,一株弥覆一天,八树相错,故有大罗之天。往日众仙难有机缘入得此天,故天枢今行分外谨慎。
倒不曾想,初至太清境,山门之外早有道童模样小生懒懒靠于山石处,呵欠连连。眼见天枢收了法术缓步而至,呵欠之余三两嗔责先冒出来。
“来的这般慢。”
道童虽是样貌稚嫩,但天枢心知随侍道祖身侧之人少则已有千万年道行,自是一脉先辈,故此应声之前先兀自恭敬叩拜。
“小仙法力低微,行动迟缓,还望仙上见谅。”
天枢人机灵,话亦答得漂亮,倒是颇得道童欢心。故亦不再拿乔,作势哼一气里转个身率先朝山门内。
“随我来。”
天枢自是稳稳追上。
甫进山门,翻涌云雾似是感应一般悄悄隐去,而后便有青石板路沿山体中央蜿蜒直上。拾级而上时,偶有虎啸一般声响自山顶袭来,天枢不觉驻足凝视,惊觉七色瑶光一道飞天而去,心下登时震撼难捱。
“啊,麒麟竟走了。”道童亦是驻足呢喃一番,而后转了脸来恨恨瞪一眼。“都怨你来得迟,害我苦苦等候多时。难得麒麟今日来此游玩,我还未曾与她好生斗酒一番,可惜,可恨!”
“是小仙之过。”天枢垂眉又拜,心间惑倒是悉数道了来。“只是,小仙曾有耳闻,数万年前始麒麟悟道飞升之后便云游八方,众仙多年不曾得见,原竟是留在这大罗之境?”
“你也说了,云游八方。千百年来她还是首遭到这太清境,结果,生生又因你教我错过。”道童哼声,临了却又兀自一叹。“罢了罢了,无妨再换下个千年与她斗酒便是。你紧些走,这会儿上去,还不至错过道祖与琉璃光佛的棋局。”
“小仙斗胆再问一句,仙上所言琉璃光佛,可是那东方净琉璃界药师琉璃光如来?”
“你这痴儿,世间还有几位药师如来?”道童听得好笑。“是也不是,上去一瞧便知。”
“是。”
二人旋即再度登阶。
待石阶尽了,已是青山顶处。不见寻常宫殿,只得峰顶平地半丈,菩提宝树一株。树下摆着石桌一张,左右坐了两个老者。左手处是个麻衣装扮鹤发翁,单手执白子,举棋不定。右手旁是个玄衣黑发翁,抱臂观棋,气定神闲。
乍见二尊,天枢自觉恭敬叩拜,倒是那道童,懒懒拱个手,倒不觉尊卑有分。
“老儿,小天枢我可给你引来了,该放我回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