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府一路大摇大摆回到顾宅的路上，凤枕鸢遇到了一个及其意想不到的人。
算是她的故人的端木家大小姐端木曦和漠国皇帝燕霖的幺子，六皇子燕景。
漠国一共有六位皇子。
皇长子是燕霖在皇子时期与通房丫鬟万氏所生，是为现在的皇太子燕乔。
皇二子就是方才凤枕鸢在凤府遇到的，淑妃凤容所生的燕楚。
皇三子是燕霖的第一个嫡子，由燕霖此生唯一一位皇后，也就是端木家的嫡出小姐，端木曦的姑姑端木芷所出的第一个孩子。可惜出生不满三个月便夭折了。
皇四子便是皇贵妃洛氏所生的燕无归了。
皇五子燕珏则是漠国六位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位，由德妃戚氏所出。出生之后不到两年，便没了娘，一直寄养在凤容膝下。
皇六子，也就是眼前的这一位，是皇后端木芷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就连凤枕鸢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竟然一连偶遇了两位皇子。
两人的对话声飘进凤枕鸢的耳中，令凤枕鸢不禁唏嘘命运。
端木曦是个病美人。
漠国一共有三个簪缨世族。
分别是凤氏、端木氏和谢氏。凤氏正如日中天，谢氏虽不如凤氏那般耀眼，却也是中流砥柱，唯有端木氏，人丁单薄，根基虽稳，却早已从内里开始腐败。
端木曦，竟然是端木氏嫡系唯一的后辈。
没有兄长，也没有弟弟。
“姐姐，我想吃楼外楼。”只有六岁的燕景扯住端木曦的袖子，抓着她望楼外楼的方向带。
出生在簪缨世族的大小姐端木曦竟然抓住了燕景的袖子，说了一句凤枕鸢此生都难以忘怀的话。
“好……等下个月父亲发了俸禄了再凑凑这个月的，六皇子再来端木家，姐姐带你去吃楼外楼。”
凤枕鸢几乎要说不出话了
漠国的帝都是繁华的，但在那背后藏着的萧条和悲凉，却是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的。
端木氏，是漠国最大的开国功臣，曾经辉煌一时，可却如天边的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去下个馆子，吃一次楼外楼竟然还要等下个月堂堂端木家的家主发了俸禄才能供一个孩子吃上一顿。
凤枕鸢抬手轻轻的点了点身上的披风，黑色披风再一次由衣角开始一点点变成了金色。
将银灰色的长发别在脑后，凤枕鸢抬步冲着端木曦和六皇子燕景走了上去。
“端木小姐。”凤枕鸢开口打着招呼。
端木曦抬起头，一眼便找到了人群中因为一头银灰色长发和尖耳朵、绿眼睛而显得格外显眼的凤枕鸢。
端木曦看起来惊讶极了：“凤四小姐？”
凤枕鸢挂着笑朝着端木曦一步步的挪进了些。
端木曦下意识的将燕景朝着自己的位置拉了拉。
“凤四小姐回帝都了吗？”
凤枕鸢笑笑：“我还以为凤家那些人会说我已经死了呢。”
端木曦客气而礼貌的笑了笑：“谣言止于智者。”
凤枕鸢已经走到了端木曦和燕景的面前。
看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燕景，凤枕鸢蹲下了身，和燕景平视了起来：“你想吃楼外楼嘛？姐姐带你去吃好不好？不用担心，不用你姐姐花钱的。”
“这不好吧，四小姐。”端木曦拘谨的将燕景朝着身后拉了拉。
“端木小姐怎么出门都不带个侍卫丫鬟的，就这样带着皇子在街上游荡，恐怕不妥吧。”
燕景声音还带着孩童般的稚嫩：“不会有人想杀我这个克死娘的小废物的。”
端木曦浑身瞬间僵硬了起来。
凤枕鸢伸手摸了摸燕景的头。
“你一直都是你姐姐的、你舅舅的、你父亲、还有你哥哥的小宝贝啊。”
端木曦看向凤枕鸢的目光复杂而深邃。
凤枕鸢直起身，冲端木曦道：“六皇子殿下想吃楼外楼，那便去吧，你我儿时也曾有过数面之缘，我今日请你与六皇子一顿饭，也算是报了我儿时你的不欺之恩。”
“不欺之恩。”端木曦喃喃念着，随即像是自嘲一般开了口，“是啊，不欺之恩。”
凤枕鸢挂着和煦的笑，直接伸手挽起了端木曦的肩膀，带着端木曦和燕景姐弟俩朝着楼外楼的方向走了去。
已经落座的端木曦看起来还是一派拘谨的大家闺秀模样。
凤枕鸢看着一边对着菜品留着哈喇子的燕景笑着率先抬手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了燕景面前的盘子里：“我看你盯着这个很久了，快吃吧，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管皇家的那些规矩。”
燕景都舍不得抬头给凤枕鸢一个眼神，直接闷头吃了起来。
端木曦唇角的笑温柔却带着一丝丝僵硬和疏离：“谢谢凤四小姐。”
“谢什么谢，应当是我要谢谢你才是。儿时的那些年里，你从来都没有因为我的外貌而歧视过我。还一直把我当做朋友，怎么不过四年不见，就与我生疏成了这般模样。”凤枕鸢笑嘻嘻的也往端木曦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排骨。
“楼外楼的糖醋小排做的最好了，你快尝尝。”
端木曦的僵硬这才缓和下来。
凤枕鸢看着姐弟俩的吃相，心头浮起的情绪复杂极了。
端木家这些年，过的应该也是相当不容易。
六皇子燕景也是。
皇家什么好东西会没有？那些山珍海味可比这楼外楼的一碟糖醋小排要美味的多了吧。
可瞧瞧燕景那流口水的小模样。
看来宫里的那百般奢华，竟没有一样是和这唯一的皇嫡子有关的。
而且，还只有六岁大的燕景作为皇子，就这样随便的出了宫，又这样孑然一身的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姐姐单独上了街。
这何止是不受重视，简直就是彻底无视。
想起今天白日里见到的燕无归憔悴的样子，凤枕鸢不禁更心疼燕景了几分。
克死娘的小废物……么。
连燕无归都受不住的深宫啊，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是怎么能扛得住的。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来帮你的。”凤枕鸢朝着端木曦笑着。
端木曦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头却垂到更低了：“谢谢你，凤四小姐。”
凤枕鸢知道端木曦在想什么：“不是施舍。而是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