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面对谪仙哥哥的问题，她当然要很诚实、很认真地回答：“前些日子，嗯，大概在一个月前，不对，我算算啊……”她扳着指头仔细掐算了一下，“是二十六天前，我在缥缈峰看到了这株魅心兰，就把它采下来了。”
问题回答完了，她笑吟吟地看着谪仙哥哥，希望他能满意。
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苏兜兜，并不知道他们关心的，不是她是哪天哪时那刻采到的药，而是她是用什么方法登上的缥缈峰。
“这个，丫头啊，缥缈峰那么高，你居然能爬得上去？”慕容月实在是觉得奇怪，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能跃过那个高约五丈，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山崖。据这两次他的观察，附近并没有其他路可走。也就是说，想登上缥缈峰顶，那处山崖是必经之路。
苏兜兜笑得无邪：“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几丈的悬崖罢了，拿上一截树枝或者剑之类的硬物，跃到一半的时候将树枝往石壁上一点，借力再上，两次便可到崖顶。怎么，你们没上去？”
攀登几丈高的悬崖，对于任何一个武林高手来说，都是个挑战，她一个小姑娘，怎说得如此轻松。若不是亲眼见了那崖的情况，慕容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震惊。
“丫头，你会不会武功？”他真的不相信他刚才的试探是错误的。
如果她有意隐瞒会武功的事实，刚刚也不会说出她是如何登上山崖的，可她若是会武功的话，为何一点都看不出呢？
“我不会。”她摇头。
“可是你怎么能跃上那么高的山崖？”南冥夜忍不住也插上了一句。
“我会轻功啊！”她咯咯笑了。
“会轻功不会武功？”慕容月惊讶地下巴都快跌倒地上了，他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干嘛，不行啊！”面对慕容月的时候，她总是非常拽：“谁告诉你会轻功就一定要会武功的？哼，孤陋寡闻。”
‘孤陋寡闻’四个字一出，不仅说得慕容月哑口无言，就连南冥夜和药圣的徒弟，一时之间，也觉得她是在说自己。
发现房里的三个人都是一副悻悻的样子，苏兜兜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其实这事怨不得他们不信，要是说会武功不会轻功，他们是相信的，可是这世上哪有人只学轻功不学武功的？
“呵呵……”她干笑着，试图将冷掉的气氛活跃起来：“是我只要学轻功不要学武功的啦，因为我怕累嘛，学了轻功，能采药能逃命就好啦，我又不想去打架。”
“这样……”慕容月的嘴角抽了抽：“你学轻功，难道只是为了采药和逃命？”
“当然咯，要不我干嘛去学，学轻功虽然没有学武功那么累，不过也很烦人的好吧。”
一想到刚开始学轻功那会，毒王师父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叫她起来跳台阶，她就觉得自己曾经还真是很勤快。
“你的师父是医仙前辈吗？”床上药圣的徒弟问道。
“不可能。”慕容月随口就给否认了。
医仙的徒弟，怎么可能把大力金刚丸、和合散拿给别人当药吃？
其他两人不知道他和苏兜兜之间发生的纠葛，看了他一眼，都将注视的目光投向苏兜兜。
“我不认识医仙，不过我听说过他。”她怎么觉得自己回答的那么别扭呢，也许是因为谪仙哥哥在身边，她的舌头都变笨了。
“扑——”慕容月很没有风度地笑出了声。
“那你的师父是哪位高人？”药圣徒弟似乎很感兴趣。
“高人？也许吧！”苏兜兜想，毒王师父肯定不喜欢‘高人’这个称呼。
见其余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答案，她不好意思地鼓了鼓腮帮子，说道：“师父不允许我告诉别人他的名讳呢。”
她笑嘻嘻地回答着，余光却看见南冥夜神色黯然。
谪仙哥哥很失望吗？
她连忙解释：“我不是不想说，可是我向师父发了誓的。不过我师父是个很好的人，而且师父说了，如果我今后找到如意郎君，可以对我的夫君说呢！”
她有些羞涩地瞥了眼南冥夜，却不知，他是因为听说她不是医仙的徒弟而失望。既然她不是医仙的徒弟，那么她的师父究竟是谁，他也不想知道。
了解南冥夜想法的，只有慕容月一个人。
魅心兰找到后，他们即刻就会前往离国救治杜嫣然。
在救治的过程中，有一个极其重要的步骤：施针。施针前，需要将杜嫣然的全身衣物除尽，再在身上涂上一层厚厚的药泥。施针者必须隔着药泥，准确地找到她全身一百零八处要穴，有些穴位要入针七分，有些穴位却只能入针三分。这些穴位一旦找错，或者入针的深浅不对，轻则会使她的经脉受损，重则会使她终身瘫痪，甚至会因此丧命。
慕容月所要做的，是用独门内功催使杜嫣然血液流动、心脏复跳。但慕容月不是医者，更不会施针。他们还需要找到一个对针灸极为熟稔的医者来施针，而这个医者如果是医仙的徒弟，尤其是女徒弟的话，那就太完美了。
准确刺入一百零八个穴位，精确拿捏入针深度，即使是在皇宫里当差了几十年的老御医都不大可能做到，唯一能做到的，大概只有医仙或者他的传人。
可是医仙收徒甚多，学成者却寥寥无几，据说他因此一怒之下隐匿江湖，十几年不曾露面，慕容山庄派出了大量探子四处寻找他的下落，都一无所获。
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医者，只能让两个御医同时为杜嫣然施针，一个施七分针，一个施三分针，再让两个御医在一旁核实……此法虽更为稳妥，却也更尴尬——杜嫣然身上涂的那层药，并不能为她遮羞，且施针的过程中避免不了肌肤的碰触。到时候就算南冥夜不在乎，杜嫣然醒来之后若得知此事，怕是会成为她一辈子无法治愈的心病。
第一次遇见苏兜兜是在山里，当时她往包袱里塞了一堆草药，而且身上飘着淡淡的药草味，她说从小被师父收养，住在深山里。所以曾经有一刻，南冥夜真的认为她就是隐退的医仙收的徒弟。
然而她说她听说过医仙，却不是他的徒弟。
这世上没有人能和医仙的医术相比，教出的徒弟，自然也不会有医仙的徒弟出色，更何况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娃儿。
南冥夜一时间有些心灰意懒，慕容月却是不罢休。
“丫头，你会针灸吗？”
“针灸？”苏兜兜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银针，神秘兮兮地在慕容月的面前晃了晃：“当然会啦，你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扎扎。”
她一脸的阴险，看得慕容月身上冷汗直冒：“我舒服的很，不需要，谢谢！”
像她这样，随便掏出根针来，连个装针的针囊都没有，谁敢相信她会针灸啊。
而且如果慕容月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根缝衣针……
听邱嘉说，她貌似很会用毒，倘若她拿他开玩笑，在针上喂点什么毒……他已经尝过了大力金刚丸和和合散的滋味，再不敢轻易拿自己开玩笑，做她的试验品了。也许她的师父，根本就是个庸医……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多谢兜兜将草药送过来。”南冥夜已经从失望中恢复了常态，微微一笑，极为诚恳：“兜兜，谢谢你。”
啊——谪仙哥哥又笑了。
苏兜兜的脸红了，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夜……公子，不用客气。”
她的情意，真真切切地写在脸上，南冥夜心中已有打算，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却不带感情：“你叫我夜大哥好了，今后，我便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夜大哥，亲妹妹？
苏兜兜僵硬地笑了，艰难地叫出了那三个字：“夜大哥。”
她很快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杜嫣然，知道了南冥夜和杜嫣然的婚约，也知道了她和南冥夜之间的不可能。
当慕容月的马车行驶在去离国的路上时，苏兜兜低头蜷缩在马车内，默不作声。
慕容月改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和南冥夜并肩而行，将马车留给她，让她独自舔伤。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苏兜兜的抗打击能力，没过几天，她就又活蹦乱跳起来，而且做了决定。
只要他喜欢她，她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哪怕只做他的丫环。
路过沁州城的时候，据说沁王墨轻扬受命去西南方的某地赈灾了。一行人在客栈住下，并未去王府叨扰。苏兜兜心想，这位沁王，应该就是睿王的十六皇叔和苏云裳的儿子了吧！
她临行前，睿王居然亲自到慕容山庄送行。睿王说，他看见她，就觉得是见到了故人，可是他知道，他对她只是亲切感，却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从睿王的话语中，苏兜兜似乎听出，他和睿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后来黄天磊告诉她，那****去法华寺庙会的路上，邱嘉听到一伙人说要趁乱绑了她，并对她施行不轨。与她走散的黄天磊正巧遇到了邱嘉，两人一起将那伙人捉住，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是奉了宰辅小姐吴莲妩的命令，企图加害苏兜兜。
他们将那伙人处置妥当之后，回到凉棚和苏兜兜碰头，之后就去将事情查了个仔细。这一查不要紧，竟发现了睿王妃也是吴莲妩的合谋人。
慕容月在得知此事之后，不仅让人严惩了那群歹徒，还设计让睿王亲眼目睹了吴莲妩和睿王妃在得知事情败露时的恐慌与更狠毒的计划。睿王一怒之下，将睿王妃软禁了起来，在与兜兜相见的时候，亲口说出不会让睿王妃达成心愿——也就是说，睿王妃今生是无缘后位了。
其实苏兜兜对这些事都不在意，她从未喜欢过睿王，也不曾多想过什么。她对吴莲妩、睿王妃想害她至死，也没太大的感觉，因为她还好好地活着，不是么？
只是她现在觉得，自己下山以来，遇到的好的女子还真不多。
冯妈把她骗到古府白做了一个月的工，大少奶奶左右看她不顺眼，在路过一个挺热闹的大城的时候，当地‘万春楼’的妈妈叫了一堆人想强绑了她……
为什么女人的心思如此难测呢？
在快到青州城的时候，苏兜兜央求南冥夜去古府赎了翠蝶姐姐——这是她下山后遇到的对她最好的人了。
从此之后，马车内常常传出两人的嬉闹声。
“兜兜，你给大少爷下的是什么药啊？”翠蝶一想起后来的情形，就忍不住发笑：“那日老爷一直在笑，对了，老爷竟然连续笑了三天，差点就笑背过气去。老爷一笑，全府的人都出来了，幸亏兜兜你给我下了药，他们来找我时，才没穿帮。大家在老爷的院子里，看到只穿着亵裤的大少爷，怀里竟然抱着两只母鸡。呵呵，那样子啊，别提多滑稽了……老爷当时肯定是气得不轻，却还是一直笑着。大少爷也醒了，明知自己抱着母鸡，却不能动弹。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大少爷抬回了屋子，到第二天，大少爷的腿脚才算活络了过来。从那以后，大少爷他就再也没来过我房里了，据说也没去找过其他人。过了好久，我才听说，大少爷那方面不行了……”
苏兜兜现在对男女之事也多少有些了解，知道翠蝶说的是什么意思。毒王师父的‘三年绝欲散’，估计是要让古云哲三年不能人事，那种人，就算一辈子不能人事，都是活该！
“那药其实也不是我配的，是别人给我的。”苏兜兜已经学乖了，没事不再把师父挂在嘴边，省得引来无穷无尽的话题。
“哦。”
翠蝶也不多问，过了一会才说道：“这一年没见，兜兜你是越发的漂亮了。瞧这样子，活脱脱的一个大美人呢！”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很八婆地问道：“嗳，外面那两位公子，月公子好像喜欢你，你呢，又似乎喜欢夜公子，对不对？”
苏兜兜点点头。
“其实在我看来呢，两个人都不错。说出来兜兜你别怪姐姐，夜公子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好像不喜欢你……月公子外表看似油嘴滑舌，其实倒也是个稳重人，而且长得也不比夜公子差，要不兜兜你就跟他好了。”
“翠蝶姐姐，你说什么呢！”苏兜兜声音也低低的，却是难掩她的不乐意：“我才不喜欢慕容月呢，我就喜欢夜大哥。”
“可你不是说了，夜公子他心里有人了吗？”翠蝶无奈地看着她的一脸认真，知道这丫头是陷进去了。
苏兜兜低下头，没有说话。
见她难过，翠蝶心里也不大好受，缓了缓，劝说道：“要是按我说，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有兜兜你漂亮呢！估计那个杜嫣然，根本就比不上你。”
苏兜兜咬了咬唇，小声道：“可她是个才女。”
“什么才女不才女的，咱们只是出生不好，要是投胎到一个官家做小姐……就算不是官家，是个有点富余银子的小户人家，说不定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翠蝶替苏兜兜感到不服：“兜兜你不要泄气，我就不信，夜公子他是个木头做的，看不到兜兜你的好。”
苏兜兜勉强地笑了笑：“我也没有泄气，我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翠蝶‘嗯’了一声，开始为兜兜的终生大事苦思冥想：“唉，可惜我没读过什么书，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好计谋来，如果能会《三十六计》……用不着三十六计，只要我会一十八计，就包准夜公子能喜欢上兜兜你。”
“其实《三十六计》我倒是会背的，可是上面大都讲得是两军作战，若要用到、用到夜大哥身上，只怕是有所不妥吧。”苏兜兜迟疑着。
“这有什么，兜兜你记不记得，说出来听听，我们一起来想办法。”翠蝶的信心倒是很足的。
苏兜兜‘嗯’了一声，《三十六计》她很小的时候就读过了，当时读这本书的时候，她并没有仔细研究过，也许如翠蝶姐姐所说，里面真的有什么好计谋，能帮她赢得夜大哥的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