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出杂志社的门来到外面的露天走廊,林海就开口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他关切的问。
“不碍事。”林峰轻描淡写地说,“比这严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你还是没变,做事情莽莽撞撞的,不计后果。”林海责备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没有来由的威严感,让人不容置疑。“惹上谁不好,竟然去惹张辰这种没有格调的东西,简直是拉低我的档次……”
他话刚说完,张辰一众小弟便架着张辰、抬着刀疤男火急火燎从杂志社出来了。看见林海几人还站在外面没走,几个小弟吓了一跳,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滚!”林海不耐烦的骂道。
几个人巴不得快滚呢,一听这话,立刻灰溜溜离开了。
张辰那帮人走开后,杂志社的几个同事簇拥着老树和刘忠城走了出来,看样子也是打算去医院看看伤。刘忠城低着头一言不发,快速走了过去。老树城城和雪儿几个朝林峰走了过来。
“老树,没事吧?”林峰问。
“无妨。”老树摆摆手。“不过不服老不行,身手明显不如以前了。”
见老树还能开玩笑,林峰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见林峰和林海还有话说,老树冲林海点头致意,几个人也匆匆离开了。
“这个李树宝,好像还挺仗义的。”林海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说。
“嗯。”对这一点,林峰从不怀疑。
“你确定不跟着去医院?我看你鼻子,好像都被揍歪了。”林海朝笑道。
“你最好少说话,”林峰黑着脸说,“我懒得和你生气。”
“哈哈……好,好。”
见两拨人都已经走远,林海继续说:“好吧,接着说我们的事。给哥哥我说说,你怎么招惹到张辰的?”
“我可没想惹麻烦。”林峰无奈摆摆手,“是他不依不挠没完没了。”
林海轻轻一笑,竟像是对待小时候的林峰一样,抬手抚乱他的头发。“算了,不怕,有哥哥在。经过这么一次,再给张辰一百个胆子,量他也不敢再招惹你了。”
“行了。”林海的举动让林峰有点不太适应,他不耐烦的拨开林海的手。“还当是小时候?”
“喂,我说,你这种态度,可是不太礼貌哟……”林海不禁一笑,“我刚才好歹也帮你解了围,不该真诚的说句谢谢吗?”
“哼……你那也叫解围?我看更像是胡闹。”
“嘿嘿,但你心里痛快了不少,不是吗?”
林峰没回答,而是直截了当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林海回头看着林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却让林峰有点不自在。
“怎么,你是我弟弟,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哼……少来这套。”
林海低头浅笑。“弟弟,这几年我们好像的确很少见面。我这个当哥哥的先检讨。说起来,我们有几年没见了?”
“快五年了。”林峰叹口气,“自从……你和陆小晚结婚之后。”
见两人的话题开始深入,孙叔识趣地站远,守在了两人十步开外的地方,点燃根烟,耐心等着。
听林峰主动提起了陆小晚,林海也停住脚步,双手支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的车水马龙,神色怅然的轻叹一声。“看来……你还是忘不了她,对吧。”
林峰没有作声,同样看着栏杆外热闹的城市发呆。
兄弟两人从小到大关系并不好,究其原因是因为两个人:一个是他们的父亲林家栋,另一个就是陆小晚。对此,两人当然是心知肚明。
因为林家栋,林峰始终觉得自己走不出哥哥巨大的阴影,而因为陆小晚,原本就貌合神离的兄弟两人自此成为了情敌,更是变得犹如陌路。
林家栋和陆小晚——这两人就像是两根刺,深深扎在了林海和林峰之间。
所以,林峰才对林海这次突然的到来感到意外。
“我知道,你从小就讨厌我,是吧。”林海嘴角依然挂着笑,坦然说道。
“说错了,”林峰面无表情的说,“我不讨厌你,我只是讨厌那些拿我和你比较的人。”
“那还不是一样。”林海笑道,“切……输给自己哥哥,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弟弟就是弟弟,小家子气……”
“滚一边去。”林峰冷冷说,“你只是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罢了。”
“哦?那是什么感觉?”林海笑着,饶有兴致的问。
“反正不爽。不爽得很。”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希望把小晚追到手?向别人证明你并不比我差?”
“胡说八道。”林峰骂了一句,表情却没怎么生气。
现在生气还有什么意义呢?小晚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属于他们兄弟俩任何一个人。
“我们两兄弟也差不多该和好了。”林海轻舒一口气。“我和她已经离婚了,现在我们扯平了。”
“我知道。”
“嗯。”林海点点头。“但你并不知道为什么,对吧?”
林峰没说话,转头默默看着林海。
林海难以察觉地轻叹一声,云谈风轻的语气里是丝丝的哀伤和不甘。“因为,她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
“你说什么?”林峰感觉喉咙有点发干。“不可能,你们结婚那天,我也在现场,她明明很开心,看不出半点强迫的样子。”
林海叹了口气,虽然嘴角还挂着笑,但表情中已经满怀失落。
林海眺望远方,语气平淡的说:“当年她是这么爱你,回国之后就立刻找到了你,即便知道你已经和家里决裂,变得一无所有,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和你在一起。老实说,我当时嫉妒的不行。”
想起当年的往事,林峰也不禁动容,转而又苦笑道:“那又如何?她最后不还是成了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林海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林峰一愣。“你什么意思?”
“她分明是这么爱你,为什么最后却选择不声不响的离开你,决定和我结婚?”
“哼……这还用问?还不是拜你父亲和她父亲所赐……”
林海和陆小晚的结合是林陆两家的政治联姻,这在当时并非什么秘密。虽然当事所有人都知道陆小晚和林峰才是两情相悦,但是在两大家族的家长看来,门当户对、又能有利于两大家族的发展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林海是林家栋最得意的接班人,而林峰只是林家的丧家之犬,所以娶陆家千金陆小晚的必须是林海,而不能是林峰。
至于什么爱情,在林陆二老看来,那当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没错,虽然我也爱小晚,但我和她的婚姻主要是父亲和陆叔安排的。不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以小晚的性格,就算是和林陆两家闹翻,也不会屈从于这样的安排。”
林峰眉头一紧,冬日的暖阳照到他脸上的伤,让他突然觉得火辣辣的疼。
“那是为什么?”他问道。
“是因为……当时陆叔已经身患绝症,而他临死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小晚能嫁给林家。”
“陆洪军,绝症……”林峰只觉得的眼皮有点发痒,“她最终答应嫁给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是不让她父亲伤心?”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林海点点头。“但是,她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所以,我们的婚姻其实有名无实。直到后来陆叔去世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义务,就向我提出了离婚,希望能……能摆脱我,重新和你在一起。”
“你……你说什么……”林峰茫然无措地说着。他感觉,心中最脆弱的部分突然崩塌了。
自从他从哥哥的婚礼现场逃离之后,他一直觉得是陆小晚辜负了他,是林海抢走了自己的最爱,没想到在背后,却有这么一段故事。
“那么,她之后……又去哪儿了?”
林海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按理说,她应该是去找你才对,谁知道却没有。听说是在陆伯母的执意要求下去了英国,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听到她的消息。”
林海一言不发,眼神中充满了失落。
看到林峰情绪消沉的样子,林海上前拍拍他的肩,轻松一笑。“算了,可能这就是咱们兄弟两人的命,为了一个女人相爱相杀,到最后,却都和她没有缘分。”
林峰努力收回情绪,看着林海,问道:“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当然不光这些。”林海深深吐出一口气,同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见哥哥的样子突然变得凝重,林峰便知此事非同小可。
“弟弟,”林海望着林峰的双眼,说:“到风林来帮我吧。”
“到风林……帮你?”林峰大感意外,同时对林海的要求感到匪夷所思。“开玩笑吧?我只是一个你瞧不上眼的娱记,能帮你做什么?”
“你能帮到我什么,我自然比你清楚。”林海说,“怎么样,过来吧。”
“没兴趣。”林峰直截了当的拒绝。
林海眯着眼睛,用眼缝瞧着自己的弟弟。“臭小子,别以为你被人揍成这个熊样,我就不会再打你。”
“打死也不去。”
“嘿,”林海瞪着眼,“还和我来劲了……”
林海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弟弟,却毫无办法。从小他就对他无可奈何,多年未见,本以为林峰会有所改变,谁知道却还是这副德行。
“说吧,怎么样才能答应?”林海双手抱胸,耐着脾气问。
“我是林家的外人,你和林家栋,都不需要我。”
“你!”一听这话,林海立刻变了脸色,抬起手想打林峰,看到他脸上的伤,又犹豫了,终究没下去手。
“什么林家栋……”林海放下已经抬起的手,咬牙道:“父亲的名字,是你能直接叫的吗!”
林峰不为所动,冷笑道:“他还当我是他的儿子吗?”
林海盯着林峰想发火,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少废话,去了就知道了。”
林峰无奈,只得跟上林海的脚步。
孙叔跟上两人,三人无言走着,不一会来到了杂志社楼下的停车场。
停车场正中的位置,并排停着两辆豪车,一辆是限量版的劳斯莱斯幻影,另一辆是灰色磨砂版的马萨拉蒂总裁,远远望过去就显得与众不同,夺人眼球。
待三人走进,林海一指那辆总裁,对林峰说:“那是送你的见面礼。”
话说完,他冲旁边的孙叔递了个眼神,孙叔手一挥,扔给林峰一把车钥匙。
林峰接过钥匙,刚要说什么拒绝,却看见两人已经钻进了旁边的劳斯莱斯幻影里。
“跟着我。”林海摇下车窗,对林峰说完,便自顾自地先行开走了。
林峰有点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钻进那辆总裁,跟了上去。
……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才来到了位于远郊的一处豪华小区。进到小区内,两车在一处独栋别墅前停下。
见两人下车,林峰也跟着下来,随着两人走进一栋别墅内。
“这是哪里?”林峰问,“来这里干什么?”
前面的两人却没有说什么,像是没听到林峰的话一样。林海的脸色尤其难看,脸上一片灰暗的色彩。
三人径自朝前走着,步入客厅。
正诧异间,林峰突然看到了客厅正中的景象,突然睁大了双眼。
只见偌大的客厅被布置成了灵堂,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些简单的贡品,几根白色的蜡烛还在燃着,烛火在微微晃动,摇曳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逝者的照片被摆在正中间最醒目的位置,不可能看不到。
林峰当然认识那人,那正是他的父亲,林家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