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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乱

子时。雪儿也哭,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一个人趴在床-上,失望而绝望的哭泣。

可是,她不敢哭出声,怕惊动别人,她把头埋在枕头里,枕头已被湿透。

她将右臂垫在眼下,嘴里咬着左手,身子一次又一次的痉挛。

足足,她已哭了两个时辰。

泪水总也哭不尽,心里更像是下了一场好大的雨,如同曾经的那个夜晚。

那时,她只有十岁。

乌云如墨,布满无边的天空,黑沉沉地向下压来,似要与大海搏斗。

大海在咆哮,黑色的海面上波涛汹涌,阴风怒号,如同上古巨兽将要打破封印,将诺大的身躯撞击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大海在颠覆。

天地间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似是世界末日的来临。

乌云翻涌,悍雷滚滚,狂风肆虐,怒狼嚣张。末日的恐慌即将在黑暗中上演终结的悲壮。

突有闪电爆发炸响,灿烂的光芒照彻苍穹,将墨云撕裂,如神之利刃,斩断天地间一切混浊。

紧接着,大雨滂沱,势若倾盆,将苍茫混沌的黑天黑海接连成一片。

天惊,海泣,风笑,雷轰。

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有一个温暖的胸怀在温柔地抱着她。

是师傅,第一次揭下面具,像父亲那般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眉心,与她一起倾听这天海风雨的绝唱。

天地也静了,整个世界都在窗外,她只管依偎在师傅胸膛上,聆听他如歌的心跳,看如诗的暴雨。

又有闪电亮起,锐利,灿烂,惊心动魄,却也好美。

现在,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崩地裂、怒海惊涛的狂风暴雨之夜。

可这一次,自己却如同是一片渺小的花瓣,被抛弃在狂暴如魔的大海。家如一盏光芒微弱的长明灯,远远的,远远地飘荡在远方,找不到师傅的怀抱,周围好冷,风如刀,雨如箭,劈裂云雨的闪电又炸响在身边。

爹爹,你在那儿,娘,救救雪儿吧!

我好怕!

是谁,为了童言的承诺每天都要将你的话语容颜回忆幻想,把你的名字写在花儿上,吃进肚里,散落海风,刻在每一块石头贝壳上。

又是谁,十年来拼命练剑,近乎过分地要求自己,一次次在花丛中力竭昏倒,只求能保护你,守在你身边。

仍是谁,十年苦等,一见定情,将芳心暗许,视你做唯一。

可为什么,我只能做你的护卫,时时刻刻为你担心把你相思。

而你,却和她做出那样的事来。

玲,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难道真得忘了曾说过要娶我的吗?

门开了,风中,走进一名男子的身影,一身白衣若雪,在昏暗的屋里似在裹着一层光纱。

天邪——

一道银白的剑光闪过,直刺他的咽喉。

————————————————

珑却在笑着,他躺在玲坐过的床-上,枕着她用来砸自己的枕头,盖着她用来包裹身子的被子,回想着火焰中她绝美的身体,回味着她唇舌香甜的芳泽。

那一刻,红莲花刚刚从火焰中生长出来,她双手对接于胸前,闭着双眼,站在莲心,风向上吹动,飞扬起她已变作赤红的发丝和玲红的衣襟。

突然间,莲花开放,闪射出炫目不可逼视的红光;紧接着,她全身的衣服被真气撕扯成千百碎片,飞绕成一个巨大的红茧。

当她张开双臂,释放火麟剑时,万龙飞出,卷起旋风,瞬间就吹散了如桃花瓣的衣屑,将她发丝全部向上拔起。

红莲绽放,万龙飞腾,她就像破茧飞升的蝴蝶,浴火重生,一丝-不挂地将少女胴体完美展现在眼前。

虽有红雾朦胧,赤焰迷离,然她身体上每一个点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甚至连睫毛都可丝丝数出,找不出她美丽中的纤毫缺陷。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闪现出她绝立红莲、惊艳天地的美丽胴体,红润的肌肤,玲珑的曲线,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脯,修长的玉腿——

借着微弱的月光,清珑看了看手中一片玲红色的衣衫碎片,这是火蚕丝绸,即便在火焰中炙烤下也不会损坏。

玲的九龙真气纵然厉害,可也不至于这样轻易就把它撕成碎片。

玲是故意这么做,故意把身体给珑看,珑自然想明白了玲的用意。

他深深地躺下去,大口吸闻着被子上残留的美妙香味。

不似美梦,更胜美梦。

还要去回味那夺魂一吻时。

门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风闪幻到床前,挥舞出一道清冽银白的亮光。

清珑翻身而起,从指尖射出一道剑气,将刺客逼退。

黑衣人退后三步,并不再进招,而是将手中的宝剑横在了身前。

——星鳞,雪儿的剑。

————————————————

紫云仙子亲手医治每一位受伤者,一连三天不曾合眼,早已给累得精疲力竭,以至连晚饭也不吃,在房间里一躺就睡去了。

可才睡了有两个时辰就又被外面的呼喊声给惊醒,睁眼一看,门窗上火光闪动,满目通红。

冲出房门一看,果然是庄园里走了水,整个庄园同时燃烧其莫名其妙的大火。

然后,从火光中幻现出一位白衣胜雪、俊美无双的蓝瞳男子——天邪。

“在下天邪,有事相求仙子,请您和我走一趟。”这是天邪第一次求人,而且是亲自求人,只因他无数次求蓝婴醒来,却都遭到了命运的拒绝。

“火是你放的,你还要害人。”紫云仙子听人说过,面前之人正是伽蓝血战的策划者——天外天门主——天邪。

“是,只要您和我走,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伤害庄中任何一个人。”

“如果我不呢?”

“我将屠城。”

“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吗?”

“不是。”身份、地位和权利实力无异于九州之主的天邪竟然单膝跪倒,这也是他第一次向人下跪,因别无选择而毫不犹豫。

“好,我和你走。”紫云仙子同样也别无选择,她隐隐已感受到,天外天的实力和手段当真可怕。

——————————————

“我爹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雪儿被天邪带到地下密室,见他去了好久终于又回来,心中担忧父亲生命更胜过去考虑他夺走星鳞剑做了何用。

“你爹还活着,想见他就把这个吃了。”天邪把一支红叶甩给雪儿,雪儿接住,含着泪,连枝带叶一同嚼碎了咽下。

这红叶便是大鎏山下深谷里的红叶,雪儿也和蓝婴一样,突然真气狂乱、血脉喷薄,咽喉里火气冲烧,心脏疯狂跳动,似要将胸膛炸裂。

在倒下的那一刻,雪儿想再为心爱之人做最后一件事,她将涌到口中的血用尽全力喷向天邪,发出这最后的一剑。然后,听到了一声呼喊。

“雪儿——”就在这时,清珑出现在门口,幻身过来,将雪儿抱住。

雪儿在闭眼时看见清珑的双眼似乎是凝润了,她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天邪,你对她做了什么?”清珑哭了,暴怒,强大的意念力在石壁上催出一道道裂痕。

天邪身中十剑,他的水晶墙没能阻挡住全部的血滴,伤口处流出来的,是蓝血,伤口瞬间就自愈。

“我只是给她吃了这种红叶,要想让她活命就赶快想办法。”天邪突然撤出密室,放下石门。

密室内突然黑暗,烛火承受不住清珑的意念力,熄灭了。

“雪儿,雪儿——”

这就是迷宣低下的迷宫,其中有一间是寒冰室,天邪正要走进寒冰密室,可困住清珑那间密室突然炸裂,强大的爆破力将大地猛烈震撼,过剩的力量沿着石壁传递,互相碰撞在一起,在两尺来厚的石壁上裂开寸宽的裂痕。

好一个圣子,这就是你愤怒的力量吗!天邪不自觉地笑了笑,双瞳的蓝眼睛随之闪亮。

地震过后,天邪开启石门,却发现机关被毁,失灵了。

——————————————

寒冰室中——

忽然有地震,紫云仙子骇然大惊,慌乱不已,第一反应中,她扑向寒冰床-上的蓝婴,想用身体护住她。

地震很快就过去,这间钢筋铁骨的豪华寝室并未受到太大伤害。

天邪以剑气摧毁石门,施施然走了进来。

“你受伤了。”紫云仙子从容地看着天邪,她眼眸中总浮动着母性的光芒。

“不过是些小伤,抱歉让仙子受惊了。”天邪看着紫云仙子的明亮的眸子,紧迫的心竟是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也有蓝血,你到底是何人?”紫云问得很轻,很柔,竟溶合着微微的歉意,很显然,她并不喜欢探究他人隐私。

“不要问那么多,还是先给她解毒吧!”

“她就是蓝精灵?”

“对,她是我的最爱,请求仙子一定要救活她,天邪必有重谢。”

她果真是蓝精灵,然这怎么可能呢,她看上去不过才十八九岁,长得如此美丽可爱,怎么会是个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的精灵呢。而且她这张脸庞好生熟悉,竟像在那里见过的一般,感觉好是亲切。

“怎么了仙子,您有何难处吗?”天邪见紫云看着蓝婴时突然怔住,似有深思,便试探着问道。

“呃,没有,你把她吃过的那种叶子给我看看吧!”

“您知道她吃过这叶子。”天邪眼中一亮,凝重的神色稍有明朗,恭恭敬敬地将红叶递上。

“先别多问。”紫云仙子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是那样的温柔恬然,尤其是在医治病人是更是宛若母亲。因为这样可以另病人不会再害怕紧张,而且她从不避讳在治病时被病人盯着看,因为她也了解,自己的美是天赐,可以淡化病人对疼痛的恐惧感,自己的美天生就有一种令人平静陶醉的魔力。她双手接过叶子,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这叶子有毒。”

紫云没有理会天邪,将那叶子嚼碎了咽下,雪-白的脸颊上泛出淡淡的红晕,然后微闭的长睫上溢出数滴的泪珠儿,眉心轻微闪动着淡淡的紫光。

她睁开眼,轻轻抹去眼角泪水,不禁微微一笑,似是十分惊喜:“这叶子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是在大鎏山下的峡谷里,仙子您没事吗?”

“我没事,这种叶子叫血鳞,是十分罕见的灵药,已经绝迹四百余年了。”

“您知道这种叶子,那您一定有办法解婴儿的毒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天下诸般灵药之中血鳞子可算是排名第一了。它虽然生长阴暗潮湿的地方,但灵性却是属火,它的存在可以说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一种特殊现象。所以它的火不是寻常火,而是灭火。按照《天书》定义,灭火的力量仅在神火和冥火之下,可与圣火相当,因此它既是一种灵药也是一种毒药。作为灵药,它可以杀灭一切阴寒,激发火属生命的最强力量,传说中凤凰神不就是浴灭火而重生的嘛。可是常人没有神的不坏身躯,自身的潜力又受到上天禁制,一旦误中灭火是很难像凤凰那样重生进化的,几乎全被它活活烧死,甚至神形俱灭永不超生。不过它更大的毒性还是在于可以扩大毁灭性,特别是在一个人绝望的时候,要想解这灭火之毒需要天净水和希望,蓝——,她叫蓝婴对吧?”

“对,蓝婴,她叫婴儿。”

“那我也叫她婴儿吧。婴儿在中毒时心里已经积聚了太多的仇恨和怨气,被灭火直接烧到了灵魂,而且她中毒太深,灭火之力早已渗透进六脉,要解她的毒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用天净水煮她,先把她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再想办法唤醒她对生存的信念,让她战胜自己从绝望中重生。”

“天净水,到哪里去找天净水,煮她会不会把她煮坏?”

“天净水不存在九州之内,听我师傅说,只有雪国的最高峰上云峰才有,天净水不是受高温才沸腾,而是需要结珑点的严寒,不会伤害到她,还能克制住灭火的热力。”

“雪国?您是说还在帝州之北的雪山。”

“是,不过那里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就算你可以,恐怕当你取到天净水时婴儿却早已不在了。她能活到现在全靠圣子为她不停的输送灵力和蓝血。你对他,真是有些过分了,他可是天生就怕蛇的!”

“这我并不知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咱们先不说这个,您能找到圣使吗,他一定谁都有办法的,我可以去求他。”

“你既然知道我师傅是圣使,那你也应该知道他是圣美人的使者,而你却偏偏伤害了圣美人的儿子。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我师傅,多半,他是不会答应的。”

“求他不成我就威胁他,用迷宣两百万条人命换他的天净水。”

“天邪!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我师傅为了这个天下已经付出了太多,你怎么就这么没有良知呢,要不是有你们——,我不许你这么做,你杀了我都可以,可我绝不会让你要挟我师傅。”

“是,仙子教训的是,可是没有天净水怎么救婴儿,用我的血行不行?“

“除了上云峰还有一个地方也有天净水的。”

“哪里?”

“紫云山,昔年我父亲曾奉命修炼冰魄,所用的天净水在山洞里还有剩余。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家人,你们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呢!”紫云仙子突然痛哭,泪落如珠,连绵不绝。

“对不起。”天邪倍感沉痛,他了解,十年前紫云山的那场护卫冰魄战,让紫云仙子成了孤儿,“对不起,你若想报仇在救活婴儿之后随时都可以杀我。”

紫云努力缓和下激动的情绪,轻轻擦去满眼的泪水,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红肿的眼睛更显红肿,“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你那个时候不过还是个小孩子,我不求你能放弃什么,只求你少杀些人好吗,别在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了。我们这就去紫云山,不过在动身之前我得先去告诉他们一声,你如果信任我就请在这儿等我。”

感动,震撼,折服——

天邪目含崇慕的看着紫云,觉得她真是好美,足可与姐姐相比。

敬佩,除了师傅和姐姐他从未敬佩过第三人,但对紫云仙子,他终于因这样简单真挚的情感而受宠若惊,无地自容。

决定,他决定放弃今晚的屠城计划,只为了紫云仙子的笑容,因为他不想再看她流泪,因为他不忍心。

本来,迷宣地下迷宫中已埋好了上万斤烈性炸-药,只要他一声令下——

“好,我送您出去。”

————————————————————————

大火刚刚被扑灭,人们仍慌张混乱,有人首先想到了紫云仙子,却发现她竟不在屋中,找遍全庄也不见踪影。

群雄无不感慕紫云仙子的恩德,于心中已是敬若圣女,听到这消息当下便想到,定是天外天借大火作乱,将她掳走去为那蓝精灵解毒,纷纷表态向天外天要人,与之抗争到底。

正在这群雄亢奋之时,清珑却抱着雪儿从天降落,一开口便询问紫云仙子所在。

在被困石室后,清珑用最直接的方法,以强大剑气轰炸开大地,引发轻微地震。他飞出地下迷宫后直线飞回三日宫,从玲口中得知紫云仙子的去处,然后就马上飞过来,却顾不得向玲解释和交代什么。

玲见情况不妙,首先去通知父亲,因此也就没有跟着清珑。

可人命却又说紫云仙子被天外天趁乱劫持,正要商议着联合去救人,请求清珑下令。可清珑哪里管得了这些,忙又飞去找天邪决战。

当清珑重回密室时,正好撞见紫云仙子被天邪领着飞出地面。

清珑不知缘由,只以为紫云仙子受到了天邪胁迫,又见天邪更是愤恨狂生,怒不可遏,便挥出剑气将他两个分开,飞身下去护在紫云身边。

天邪没想到清珑这么快就能回来,又怕他把紫云带走,也不由得慌了。

六位天外天高手飞出来,将清珑和紫云仙子围住。

敌强我弱,清珑强行冷静下来,动用天绝老人传授的功力,准备恶战。

紫云仙子心中最为紧迫,她不知道清珑为何会突然来此,而且雪儿竟也中了血鳞之毒,生命垂危。两边人一旦动起手来,清珑他明显处于下风,为了保护清珑,她只好先声夺人稳住天邪:“天邪请不要伤害圣子,否则我就放弃救治婴儿。”

天邪挥挥手,六名高手消失进夜色里:“仙子请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救人,只要他不乱来我就不为难他。”

“你休想,如果雪儿有个好歹,我绝不放过你。仙子姐姐,雪儿中毒了,你快救救她吧!”

紫云仙子立刻为雪儿诊脉,神色不禁黯然:“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雪儿怎么也中毒了?”

“都是他。”清珑指向天邪,目光中怒火冲烧,“天邪,我知道为了救蓝婴你已不择手段,可你不要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毒害雪儿,你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呀!”

天邪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失望之意:“我只要你和我一样,也尝尝这种看着心爱之人受灭火焚身,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感觉。紫云仙子有办法解这种毒,你若不想让她死,就最好跟我合作。”

“休想,仙子姐姐你真得有办法吗,是不是让我换血给雪儿?”

“有,答应他吧珑儿,我们都没的选择。”

“好吧,我跟你合作,你想让我怎么做?”

天邪又笑笑,似乎更感失望:“跟我去紫云山,只有我们五个人,现在就走。”

“我想现回去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为我担心。”

天邪仍是笑笑,他觉得眼前这圣子简直可爱的可怜,像这么样一个人怎么配做自己的对手:“不行,圣子再次失踪天下必定大乱,天下越乱我才越安全,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此期间天外天绝对保持沉默,就当是还你对婴儿的情。”

“好,不过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什么事?”

“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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