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抓紧了。”
徐卿寒惊诧地喃喃自语间,山玄幽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眼前一花,待眼前清晰起来时在黑暗的天色下,他勉强可以分辨出面前偌大的府邸就是李宅。
急急跑向前去,在手触及到府门前,他的身子猛地一顿,随即低低地颤抖起来。山玄幽见状一惊,出声唤他道:
“卿寒?”
夜色中他看不清对方,却依稀可以看到他的颤抖,和颓然下来的身子。还有让他疑惑的是,这附近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花么,为何有一股陌生的香气?说不上浓,也不算淡,从方到此处他便闻到了。
徐卿寒就定定地站在门前,山玄幽皱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身上巨大的悲伤,愤怒纠结地要将他逼疯一般,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或许他都不自知,自己的指甲已将手心抓破,仍不肯放过自己地狠狠握着,随身体一起颤抖着。
良久,久到山玄幽以为要陪他站到天亮,等里面的人出来看到他们惊疑的眼神都想出来时,前面的人终于动了动,转过身来看着他用极其无力的声音说了一句,
“不必了……”
山玄幽方要开口询问,便听他喃喃自语一般,声音沙哑地重复道:
“不必了……”
说着便如失魂一般,佝偻了原本挺直的脊背,一步步缓缓向竹楼的走去。
山玄幽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如此失魂落魄,莫非是那只兔子有什么事?
“我这是来做甚的到底?”
虽然他一头雾水,却不能放任徐卿寒就那样离开,便默默跟了上去。
跟着他一步步走回竹林,山玄幽感觉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却敏锐地察觉到灵力的痕迹,果然如他所料,那兔子并非凡物。
待徐卿寒走到竹楼前,才缓缓转过身,看着他说道:
“劳你陪我走这一趟,现下却是让你白跑了腿,此情卿寒来日定当报答。只是眼下,让我静一静,可好?”
山玄幽知道自己不好逼他,向他手中幻化一件物事,
“若有任何事,捏碎它我便来了。”
徐卿寒看着手中珠子模样的晶莹物事,轻声道:
“多谢。”
默默看他一眼山玄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原处。
徐卿寒没有进去,看着偌大的竹林仰头看着漆黑的天,浓郁的黑映的他眼底成为一般无二的颜色,眸中有泪悄然顺着脸畔流下,耳边是玖七清丽的声音,
讹兽味美,烹之清香逸远,有贪食者啖之,不能真言。
眼前再一次昏暗下来,徐卿寒看着一双眼睛微微潮湿的玖七,似乎笑着,又满是无奈。
他恍然,那是他们的回忆,再次回顾,甜者如蜜糖,痛者仍刺骨。
“阿寒,你在山上将我捡回,春雨微寒,却是你给我无尽的温暖。”
玖七愈发的不虚幻,声音也飘渺不真切,
“讹兽本性善骗,容易招人厌烦,你不一样。所以我很感激,与你在一起我很欢喜,不要再将罪责背到自己身上了,你没有错,是你我缘分尚浅。得此美好,我是可以笑饮孟婆汤了。”
徐卿寒没有作声静静地听着,眼中泪水却无声息地滚落着,男儿之泪最是伤心处,他声音哽咽,看着眼前正化作星芒的女子断续说道,
“你不怪我……可我终是……”
玖七扬起笑,伸手放到他的脸上,
“初见时你送我芍药花,让我不许放手,不然不带我回去。你不知我多用力,多认真。可后来我便知道,它还叫作别离草,你再用力,终是抓不住。”
徐卿寒看进她眼中,
“下次我来找你可好?不论是一场山雨,还是两场山雨,我就在那里等你,你可……莫要忘了。”
玖七终是笑得欢喜,一句
“好。”
轻飘飘落到徐卿寒耳中,便倏然散成一片星芒,幽幽然闪烁在冥界昏暗的天色之中。
他缓缓转身,看着奈何桥上,一个娇俏女子接过钟灵递过的汤,仰头一饮而尽。走上桥时茫然回望一眼,对上徐卿寒的视线,不解地看他,顷刻便转身,消失在奈何桥对岸的彼岸花海之中。
看一眼站在原处望眼欲穿的人,冥月瞥了山玄幽一眼,
“你竟丝毫不记得玖七?”
在方才的幻象中才记起这回事的山玄幽没好气道:
“我当日见的只是只兔子!”
况且他随后被净尘中大大小小的事牵绊住,只找过徐卿寒几次,这件事的细节他已忘了,以至于之前到李府时只觉得熟悉,却未曾想起来。
花刹这时才开口,却是对徐卿寒说道:
“玖七凡尘已了,你也不必执着。”
掌阴册执生死,花刹自然知道有多少不尽人意,多少爱恨嗔痴,可缘分这种事,连九重之上那个人都决定不了。
将徐卿寒送回凡间,冥月与花刹也算解决了积压的一个纰漏,可以轻松一下,随后便回了寝殿中去。
奈何桥畔只剩了钟灵与司徒焱阙,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可司徒焱阙此时却不平静,因为钟灵自方才便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她锅中颜色澄澈的汤一眼,低声说道:
“这些日子闻你熬汤闻的多了,今日的汤似乎不太一样。”
钟灵拿着汤杵的手一顿,抬头看他,勾了勾嘴角,
“八味汤引熬出的汤苦了些,少一味或许更好喝。”
低头继续搅拌,
“你鼻子倒是灵。”
司徒焱阙沉吟片刻,声音更加低沉,
“我眼睛也不错。”
钟灵笑了笑,似叹息般说道:
“能有这样的爱情,一次也该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