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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余音未绝

花猫腿手执虎头钩,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回头一看,早已不见那锦狮子身影,铁林寺熊熊烈焰已变成一星野火。他收回虎头双钩,插于背上,又想起皇妃方慕青,但他畏惧锦狮子武功,不敢转头去寻那个令人心醉的美人,只好绕道而回。铁林寺早已烧成灰烬,人烟全无。沉沉夜色中,只听鬼哭狼嚎,隐隐传来撕扯残骨的“哧喀“声,花猫腿不由凉了半截,他生怕方慕青那美人烧死,急忙寻道而出,寻至石家庄,已是半夜时分。

夜色茫茫中,闪烁着烛光。花猫腿双足点地寻到亮处,他舔破一扇窗纸,往里一瞧,不禁心中豁然一亮,退至一旁,高兴得难以自抑,心中暗道:“今生难得此艳福!“他让自己那颗狂跳的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蹑手蹑脚又潜至窗前,施展出绿林黑道手段,撬开窗子,迫不及待地跳进屋内,轻步纵近炕沿,双手张开,狂喜地往前扑去……。床上之人不及起身,只好运气向下猛压,把炕压塌,躲过扑来双手,就地使了个扫趟腿,纵身一跃,将花猫腿踩于脚下。

另一边炕上纵下一人,一团寒光闪向花猫腿咽喉,同时门口亮光一闪,冲进一人,秃掌上竟粘着三支燃烛,屋内顿时通亮。花猫腿心中一凛,来者竟是疯魔兀掌。花猫腿心急,进来时未发现旁边炕上还睡着静云师尼。眼看龙行宝剑就要刺穿花猫腿咽喉,疯魔兀掌也奔上前来,欲把这三支燃烛插进花猫腿脑门。花猫腿索性闭上双眼,他感到踩在身上的这只莲花绣足无比温暖,这样踩他一辈子他也心甘。但听方慕青喊住两人,花猫腿不敢相信,这哪是皇妃方慕青的仙音妙语,声音竟如此干涩。他睁眼一看,不由愣住,他与方慕青只一夜不见,苍老了许多,两眼红肿,仿佛一对水蜜桃。原来静云师尼和疯魔兀掌好不容易劝方慕青从悲恸中醒来。方慕青,无话可说,疲乏之极,只好在石家庄打尖,勉强进了点饮食备了些干粮,便各自安歇,好让方姑娘睡一觉。

疯魔兀掌避着方慕青守在门口,静云师尼侧卧炕上,守看方慕青,生恐遭人暗算。但因静云师尼年岁过高,身负重伤,又吞了“红仙丹“,到了半夜,竟昏昏沉沉睡去,刚才被方慕青压垮土炕声响惊醒。自方慕青倒在炕上,心情悲愤思绪起伏中反复回荡着父亲遗言,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夺回长琴宝镖,杀死八卦圆,大闹京城!突然发现有人向她扑来,她躲避不及,压倒土炕,踩住夜袭人,正欲足跟一点,置淫贼于死地,哪知燃烛照亮,方慕青凝目一看,竟是花猫腿,她才急忙喊住静云师尼和疯魔兀掌。方慕青脚尖一松,放脱花猫腿,口中说道:“花猫腿,我念你救命之恩,饶你一次不死!你自便吧!“花猫腿双手一抱,未抓住方慕青脚尖,他情愿被踩在这绣花莲足下,也不愿立起。

疯魔兀掌又欲上前惩戒,但见方慕青足尖一钩,已将花猫腿抛出窗外。花猫腿落地未稳,贼心不死,又欲纵进窗来,只见一支燃烛飞出,他急忙缩头藏颈,燃烛已“嗤嗤“烧去他一半头发。花猫腿拔出虎头双钩,正欲腾身进窗,又见窗口飞身纵出一人,抢在其前,两只秃掌“呼呼“奔来,只听屋内方慕青喊道:“陈大侠掌下留情,放了他一条生路!“疯魔兀掌才缓了缓掌风,把花猫腿抛出数丈之外,才挟着一支燃烛低着头如飞落进窗内。

花猫腿仿佛从一场美梦中惊醒,他恼恨疯魔兀掌,又深知这双秃掌厉害无比,上次高佛寺亲眼见过两个兄长,遭此秃掌,立成痴态。花猫腿只好悻悻而走,竟不知往何方去,一心还恋着皇妃方慕青,回味着那温暧的绣花莲足,其乐无穷。一时兴起,在荒野中舞动虎头双钩,只见寒光闪闪,铮铮有声,龙飞凤舞,风起云涌,忽儿“旋风脚“,忽儿“盘腿跌“,忽儿“旋子扫钩“,忽儿“劈叉斜扎钩“,花猫腿越舞越精神,仿佛皇妃方慕青正在抿笑窥看,他又使出“十二绝命腿“,“猛虎撞树“,“腾龙搅尾“,一时间,腿钩难分,人影不见,只听风声一阵,他来了个“怒狮扑羊“,猛收虎头双钩,得意非凡。

此时已至黎明,朦胧中只见旁边立着一人,面目间隐露着杀气,花猫腿只感浑身一凉,顿觉不妙,满腔热情顿成冰凌。

原来锦狮子已观看多时,因他先前被花猫腿双足踹得半死不活,要不是他“铁林内功“精湛,早已命绝荒山。他冲出大火后,不见花猫腿身影,施展出“铁林轻功“奋起急追,哪知心头涌上一股酸水,他跌倒在地,深知自已身负重伤,又动了真气,此命难保,忙凝神调气,强忍酸疼,推宫过血,人才稍微清醒些,猛然间闻到一阵脚步声走近,锦狮子急忙滚至一旁,手执双钹,屏声闭息窥望,原来是方慕青三人匆匆奔过。锦狮子一阵激动,又晕过去,恍惚中只觉对不起追魂电年大侠,未守住方慕青,但他不明白追魂电为何一改初衷,不反清复汉?昏昏沉沉中锦狮子更憎恨起花猫腿,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除掉这绿林色鬼。

锦狮子使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才腾身而起,奔回铁林寺,早已不见追魂电踪影。他急忙寻岔道而出,追踪花猫腿复仇。寻至石家庄,他发现花猫腿舞动虎头双钩,高兴异常,好象在练腿使钩。锦狮子怒火万丈,拔出双钹,本可施展“铁林轻功“,使出双钹绝技“双虹夹桃“,脱手废掉花猫腿头颅,但他生性憨直,明人不做暗事,忍气吞声地等花猫腿收钩完势,才纵步上前,厉声喝道:“花猫腿我俩有缘,今日相会,我要你立死此处!“锦狮子口中虽这么说,心中也不踏实,他刚才见花猫腿钩腿双进已是功夫达于上乘,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过这绿林色鬼。但他既发誓言,不除此害,今生不安。花猫腿又惊又喜,他听出锦狮子话声之中,内气已伤,他深知自已那双腿的功底,江湖之中没有几个经得起那双腿连踹。

花猫腿不由洋洋得意地将虎头双钩一摆,脱口笑道:“锦狮子,我俩井水不犯河水,何苦以死相拼。你功底已虚,还是退步为妙,锦狮子,莫怪我一时性起,反杀了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哈哈……“锦狮子眼中都快喷出火来,大吼一声,怒道:“山野草寇,竟敢欺我,先吃我一钹!“钹随声到,风声飒飒,锐不可挡。

花猫腿疾挥虎头双钩相格,顿时彼此铍来钩去,闪展腾挪,左右穿击,前后劈砍。锦狮子拚尽全力,三招五式就想置花猫腿于死地,哪知花猫腿虎头双钩甚为了得。此双钩以刃为主,有钩,有刺,有护手,上下前后都可刺撩劈砍。一时之间,你来我往,一招一式,一攻一守,打得难解难分。花猫腿一心恋着方慕青,胸口热乎乎的,还盼着那只绣花莲足,无心恋战,但见锦狮子竟施杀手,一时难以脱身,虎头双钩一晃,使出本门绝技“开山问路“,双钩分上下两路疾袭。

锦狮子忽见虎头双钩裹着一股杀气,阴森逼人,招数已变,知花猫腿欲施杀手,他腾身而起,双足腾空踹向花猫腿,同时双钹“呼呼“砸到。这一招“双钹憾地“曾使八旗之王德楞泰布身首异处,来势迅猛,一股强风裹向花猫腿上三路,花猫腿心中一凛,蹲身躲过双足,虎头双钩往上一架,绞住双钹,忽地转身腾空纵起,一招“怒狮扑羊“,右腿直踹落地的锦狮子。

锦狮子落地之时,已觉身心之中涌出一股酸水,含在口中尚未吐出,又见双钹被虎头双钩绞住,花猫腿右腿袭到,躲闪不及,不由双手用劲一拉,酸水脱口飞出,打偏花猫腿右足,双钹同时拉脱,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心中不是滋味。但锦狮子恼火至极,竟不顾一切调动真气,强撑住自已。一个“君子折笔“,双钹疾劈花猫腿,花猫腿右足落地,奇痛难受,黑暗朦胧中,他不知被什么暗器击中,伸手一摸,漉漉一大片,粘糊沾手,花猫腿缩手伸进一看,满手是血,他还以为自已右足被暗器击破,不由想起那只绣花莲足,心中怆然一热,见双钹劲风呼呼往头脚劈来。花猫腿猛吼一声,气贯双臂,虎头双钩上下疾刺,格住双钹,劲分二路,翻腕刺向锦狮子。

锦狮子明知自已活不了多久,已动了真气,但他恼恨至极,深悔对不起追魂电年大侠,丧生在这绿林色鬼手中,不由气冲“天鼎“,双钹疾收而回,劈开双钩来势,又抖劲掷出,只见两片寒光裹成一团,把花猫腿围住。花猫腿见锦狮子二目如火,疯狂至极,他看出锦狮子欲拚命同归于尽,花猫腿心中不由一沉,想到那只绣花莲足,精神焕然一振,也不管右足负伤没有,虎头双钩一阵乱摆,银光片片,一招“白日通天“,虎头双钩竟磕退双钹,钩向锦狮子头颈。

锦狮子狂吼一声,山动地裂,人往前揉身而进,倚进花猫腿中门,双钹击退虎头双钩。花猫腿向后踉跄一步,正欲发招,只见双钹铮地一响,寒气逼近咽喉,花猫腿“啊“地一声,疾藏头缩颈,双钩中途缠住双钹,双钹竟回头绞住双钩。花猫腿一声狂笑,往下一蹲,一招“醉汉入怀“,左腿疾踹而出。锦狮子见夺命绝招“双虹夹桃“一发未中,竟被花猫腿双钩破解,又见这拚命之腿踹到,他深知花猫腿尤擅“金刚禅十二绝命腿“绝技,不由浑身一紧,双钹合交右手,左手贯足丹田之气,往上一捣,架住袭来之足,两人均是一震,各自退后一步,但兵器相缠,两人拉扯不脱,各自拚尽全力相挣。花猫腿感到右足踝骨已碎,奇痛无比,锦狮子也感左手腕骨锉损,疼痛难受,双钹上的金链把双钩缰得死死,两人拚尽全力也无法拉脱,又不忍撒手,相持不下。

这时雾气沉沉,白茫茫的浓雾象轻纱一般飘拂,与夜色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氛也不知不觉地揉合进了这弥漫的大雾。黑暗朦胧中,响起一个男低音:“二位住手,别干蠢事!“

锦狮子和花猫腿同时一惊,两人手中拉扯更紧,只听那男低音十分凶狠地喊起来:“锦狮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不给我撒手!“

锦狮子顿感来势不妙,凶多吉少,全力一抖,还是未挣脱双钹,花猫腿自以为得意,以为是锦狮子仇敌寻其报仇,故此相挣便激。瞬时,更加激烈地展开争夺,平静的雾被搅成一团。只见一个人影在雾蔼中若隐若现,飘然而近,森然道:“把这两个全废了,好夺宝镖!“

前面黑暗中一人阴森森地答道:“好,八老前辈,且看我的!“说着那人纵身飞起,只听得头顶一人哈哈长笑,怒道:“雕虫小技,竟还僵持不下!“语声方毕,人影下坠,“光当“一声,两件兵器都被震开了。只见一人笑吟吟站在中间,手中金属长棍如一泓秋水,颤游不移,金光灿灿。两人各自震退,手臂发麻,暗暗心惊。曙光中只见此人身如黑塔,猿臂鸢肩,虎背熊腰,面目漆黑,二目暴凸,凶神恶煞,连笑声也带着一股杀气,酷似明帝封为“大圣紧那罗王“的少林哑僧,袈裟敝开,裸露胸毛。原来正是罗汉手冷铁山。

罗汉手冷铁山谎报在玄极山打死无极仙翁,被晋升为蓝翎侍卫长。他却满心不悦,未得到侍卫总管之职,忿忿不平,一直意欲废除鹰爪金钩,谋夺其位,对鹰爪金钩恨之入骨,杀死其派进宫报信的两名千总,使八十里长川战,宫中无人知晓。他深为感激从江南潜回京城报信的八卦圆老前辈,两人当下歃血为盟,为废除鹰爪金钩,夺回先帝宝镖。

八卦圆老谋深算,表面上立剑发誓,心中另有打算。他深知“罗汉手“冷铁山这大名来之不易,威震南北武林,在宫中也赫赫有名。原来冷铁山外出化缘时,莆田少林寺给清兵烧毁、无家可归,便流落白鹤观内,拜少林高僧学得“罗汉十八手“精技。这高僧每日用掌根劈柴,掌落柴破。罗汉手冷铁山深得其法,立志反清复汉,深得高僧欢喜,将其少林精技倾授相传,十几年来,罗汉手得“金刚禅自然门“气功奥秘,陀罗尼五形、跋陀七形,净意五百姓,后又得“少林大易筋经“,“五势梅花桩“绝技,罗汉手大器已成,后来又遇八卦圆授其内功,故此把内外家、南北派各类武功熔于一炉,取出其精华揉进“罗汉十八手“之中,才在江湖上被人称为“罗汉手“。后来少林高僧圆寂,他也随八卦圆投了乾隆,想称霸武林,南北平分,但一直官运不济,只落了个蓝翎侍卫长。这次他发誓废除鹰爪金钩后,嘉庆帝若是不给他侍卫总管之职,他准备重入江湖,独霸武林。

罗汉手和八卦圆潜出京城,未带一兵一卒,只捧着那“天山长琴“。罗汉手知长琴乃方慕青之宝,生死难离,必会回宫取琴。他俩意欲仗着一剑一棍,灭绝南北高手。奔至石家庄,却碰见锦狮子和花猫腿相持不下,罗汉手只想吼退两人,一显威风,谁知俩人均不理睬,相持更激,又加上八卦圆言语一激,他疾把长琴负于背上,挥棍纵起,震退二人。锦狮子一看是罗汉手,少林叛僧、武林败类,不由火起,早已把花猫腿抛之脑后,疾舞双钹,如狂风骤雨般向罗汉手要害打去。

罗汉手略微一怔,此人居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不由大为恼火,单手抢起棍来,“呼呼“生风,拨开双钹,左右穿击,反守为攻,锦狮子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自知难敌,但还是拼尽全力使出绝技“双虹夹桃“,双钹绕过长棍,向罗汉手头颅夹去。但被罗汉手长棍往右一拨解开,又转身飞去一脚,踢得锦狮子颓然倒地,浑身酸疼,挣扎着从地上一纵而起,双钹脱手飞出,劈面夹向罗汉手,又被罗汉手舞一飞棍,连人带钹跌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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