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的细雨,还带着未褪尽的寒冷。雨水紧密急促,拍打着今年早早就开了的桃花。似乎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桃树下面,正缩着一个瘦小的身躯。纤细的手臂举起,不大的手掌撑在头上,试图遮挡一些寒意。
女孩面黄肌瘦,一脸的担忧。个子有些矮小,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粗布麻衣,还缝着许多的补丁。
不过这补丁却不是那些应该很丑的模样,因为它们被女孩的那双巧手,给缝制出了不一样的图案,不仅不丑,反而给这件破旧的衣服增添了许多的颜色。
女孩手里提着一个旧藤木编织的浅筐,筐里面是一件锦缎刺绣的衣裳。
红色华贵的礼服映着树枝上还未来得及滴落的雨珠,闪闪发亮!和女孩身上的褴褛形成鲜明的对比,判若云泥。
她所以一脸担忧,不是因为细雨缠人,正是为了她眼中这件十分贵重的衣裳。
“这雨来的真不凑巧!”女孩有些嗔怨的看着天空,还不忘将木筐往身体上揽了揽,生怕冷雨浇到了这件华丽的锦服。“看这样子,这雨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贵重的红色锦缎华服,是王夫人临盆在即,特意让她缝制的。此刻大红色喜庆的礼服搂在胸前,倒也衬得她黄白的脸上明亮些许。
虽然瘦弱,豆蔻年华还是眉清目秀。
女孩忧心忡忡,怕来拿衣服的王夫人侍女因为落雨,而晚些在来!
若是平时,她来的晚些也就罢了!可今日奶奶身体不适,女孩还要早些回家煎药,跟前伺候的。
犹豫了半刻,女孩决定迎着细雨亲自把衣服送到王大人的府上!这样的话,不耽误送衣裳,也不耽误给奶奶煎药,两全其美。
决定了之后,女孩将那件锦绣华服,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单手把筐举在头顶,冲出身后的那颗“桃树保护伞”,疾步跑去了王大人府上。
任凭雨水透过衣衫,泥泞随着脚步甩在身上,仍是一脸的倔强。
————
礼部侍郎王大人府:
依照规矩,她需要把衣服交到王夫人侍女手中,所以轻车熟路的寻去了后门。只是今日的王大人府清净的有些诡异。
连守卫的人都没有。
后门被关的严紧,一丝缝隙都不见。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贴在后背上,隐约可见她娇小怜人的曲线。不过她躬着身子,捂在衣服怀里的礼服倒是安然无恙。
看这雨势,也撑不了多久就会湿透了。
她没有犹豫,瘦小骨节分明的手掌,推了好几下,才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的除了雨中泥土独有的湿气味道,还有格外浓重的腥气,在鼻尖蔓延…
这复杂难辨,有些阴森的味道,让她本就寒冷湿透的身体,瑟瑟起来。
这么刺鼻的腥重味道,是什么?…
她记得,李屠夫的身上,总会带着这样血腥的味道。不过,比这里淡的多了。
血腥?
她只感觉到脚底发软,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她的手也开始不听使唤的抖了起来。
“王夫人…”
虽然害怕,可是想起那个笑容和蔼,有恩于她的夫人,她还是壮着胆子,酿跄的走了进去。
转过石墙,脚下是随着雨水流过来的猩红…
抬眼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形倒在混了泥水的血泊之中。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冰冷的寒刀。
瞪着双目,嘴角淌血,早已没了呼吸的男子,是往日守在后门的王福。每次她来,他都会对她憨憨的浅笑。
王福…死了?
……
是的,他死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地上,溅起滩滩泥花,扑在了他僵硬的身体上。往日那个憨厚干净的小厮,就像这府里的一块石墩一样,诡静的躺在泥污地上。
她一个劣迹,双手扒着石墙边,双腿无力寸步难行。
顺眼再望去,王福的尸体前面,还有看不尽的尸体横在地上、挂在窗户上、仰在阴霾吞噬的天空下…
而那些刺鼻的腥重味道,也终于有了解释。
果然是血…
满地的血,被雨水冲浇模糊满院。
满目猩红、如至樊笼…
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去想象这里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胃里抽搐,翻江倒海,忍不住阵阵作呕。
一手扶住胸口,此时怀里的那件喜服,红的格外妖艳。
她害怕的顺手就掏出来,丢在了地上。生怕瘫在地上那件红色的锦缎华服,会变成那满目鲜血中的一片。
纤弱的手指依旧在抖。
砰砰的心跳声,滴答滴啦的落雨声,让她感觉头晕目眩。
“王夫人…”
“王夫人…”
她口中反复的呢喃关切,撑着意志,咬着牙直起了身子。跨过那些尸体,奔着里面走去…
府内有一些人从后院往前院移去,只留下串串阴暗的身影、噔噔的脚步声。
“王夫人…”
她压着嗓子尽量放低声音,怕被离开的那些人听到。可是她因为害怕,只是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噙在干涩炽热的喉咙中。
“王…夫人…”
她沙哑着嗓子再一次的试探,颤抖的腔调是那么的陌生。
“夫人…”
担忧惧怕的眼泪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落,模糊了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了那满府的尸体。
“呜呜…”
为什么会这样?
她撑了好久,终于害怕的哭了出来。双手死死地扣住嘴巴,生怕发出声音,引回那些人。
“年年…”
“年…年…”
虚弱的微声,游离在满是死亡气息的府院。祈年回过头去,一堆废弃的木板下面有微微的声响,透着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瞪着这方。
“夫人,是你吗?”
她难以置信,激动的跑过去,掀起一块木板,里面果然显出了那个熟悉的面容。
往日春风拂面,慈眉喜目的夫人,不见一点血气。惨白灰暗的脸上,青紫色的唇痕微微张着。
“夫人…我,我救你出来!”
她只怔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就开始搬起了那些,挡在王夫人身上的木板。
可是王夫人毫无生气的脸上,却费力的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
“年年…别费力了…我没有时间了…快,快…过来…”
王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又使劲的推着那些板子,所以听的并不是很清楚。可当她掀开第三块木板的时候,却震惊的膛目结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