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莺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祈年。”
“无姓吗？”
“没有，这是奶奶把我捡回去之后，给我起的名字。”
红绫的脸上微微抽动，从一旁包袱里翻出了一件碧色烟衫递给她，说：“把你身上的那件乞丐服扔了，换上这件干净的吧！”
祈年迟疑，这两人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坏。她们抓自己充数，可能真的只是因为惧怕那个香香居，居主的威严？
“你不是在嫌弃吧？”红绫见她只盯着衣服思量，没有伸手来接，一副你不识货的嫌弃表情，撇嘴道：“这可是我们大周最好的衣料！除了宫里王上的女人，也就我们香香居的姑娘才能穿的到！啧啧，你这小丫头，没眼光！哼！”
祈年自小就精练刺绣，衣料这些，自然也是见多识广了。当然能分清红绫手里拿的那件薄如蝉翼的天丝纱裙，实属上品难得。
“谢谢。”
祈年接了过去。
蓝莺儿撩起车帘，看向沿途风景，语气幽幽道：“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救了你！其实风尘女子和良家女子又有什么分别呢？若是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穿不上，那活着还不如一条野狗，只会任人欺凌踩在脚下。我们都是平凡无奇之人，老天都看不上我们，也想不起眷顾我们的！所以，我们就要想办法自己活的好一些，不负春光，不负一生，饮酒寻欢，畅快而活。”
红绫也在笑着，不过面容似有苦涩。
“你和我们回去了，我和莺儿姐姐会照顾你的！大不了以后把好接的客人都给你！若是被哪家的公子少爷看上了，你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了！总要好过你现在穿着的衣服，贫苦的生活。”
祈年在她们二人感慨的功夫，已经换好了衣服。不过，她却一点都不想接受，也不赞同她们的“好意”。
“奶奶说过，做人不可贪，更不可贪得无厌。我以前觉得，奶奶所指的贪是金银财宝，后来奶奶告诉我，贪…是欲。人之所以活的痛苦，是因为在追求错误的东西。有些东西，越是看似美轮美奂的表象之下，越是隐藏着令人无法直视的阴暗！而那些看似朴实无华的生活，或许才是真正的美好。你们现在身披锦缎绫罗，涂抹着最贵最好的胭脂，可是你们的眼神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快乐！”
祈年嘴角微扬，无奈之中透着轻蔑：“由此可见，你们所说的好日子，也没那么美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好！”
两人若有所思，带有深意的眼神盯着那个已经换好衣衫，宛如周围碧色葱葱的景色一样，干净清秀的女孩。
她的眸子看起来，就如刚才那条河流一样清澈浮动。原本妩媚柔情的碧色烟衫，穿上她的身上，竟然也变得恬静纯粹了。
“哈，哈哈，哈哈哈…”蓝莺儿突然嘲讽笑道：“小小丫头哪里知道什么山高水长？？…我们都是身份卑微的女子，无权无势，不过是供那些男人消遣取乐的一件玩意儿罢了！就和那劳什子玉坠子一样，随手一扔，赏给这个，赏给那个！呵。与其任由他们宰割作践，还不如我们自己寻条好的出路，骑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成为石榴裙下的狗～也让我们姐妹拿来取乐！哈，哈哈！”
莫名的，祈年觉得，蓝莺儿笑得并不美好。
“只要我们不妄自菲薄，别人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凭什么女子就要卑微？为什么女人就要依附男人？我大齐还有女侍中一职，女子不是照样可以做官！照样可以让那些男人弯腰行礼！不一定非要出卖自己，伤敌自损，岂是明智？”
祈年从小到大听的流言蜚语最多，比如她的奶奶因为瞎眼，就被人污蔑不祥不与亲近。比如她，因为是个被奶奶捡回去的野娃娃，就没有小孩愿意和她一起玩，自此练就了与别人不一样的心志。
“哈哈，哈哈哈哈！”蓝莺儿掩嘴娇笑，她这次是真的在笑，柳腰颤动，贝齿都在帕子下隐隐若现。“小丫头，你们大齐那女侍中的事情，你真以为那么简单？姐姐告诉你，那里的污秽事迹，只能在夜里悄悄的说！！看在你这么伶俐的份上，我也送你一句，希望你以后都能够这么天真，活在你奶奶给你讲的美好故事里！你的人生，只有你奶奶告诉你的那些劝慰自己的大道理！没有被冷水磨平的尖石，没有被寒风摧毁的腊梅，没有高高在上的权势欺压，没有阴暗无光的岁月！…哈哈，哈哈哈！”
祈年拧紧眉头，不知蓝莺儿为何颠笑。
最起码，她现在不明。
…
红绫拿了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摊开在了祈年的面前，：“这是你身上的东西，我们可没动！钱，我们现在也有的是。”
祈年接过来，那是在出城时，东方云峥送她的东西，玉佩，钱，还有一个扳指。
祈年没有犹豫，拿过来就放在了衣服内侧。
逃跑的时候，身上总要有些盘缠才行。
看到祈年像是个财迷的样子，红绫猜测着笑她：“看你先前狼狈的样子，还会说些个有趣儿的话，你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偷了主子的东西，又在半路捡了个野娃娃，所以着急跑路吧？”
呵，
祈年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过她说的确实形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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