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胜兰和益荼已经睡下了,顾心瑜也困得眼皮子黏在一起,但却没有睡觉,强行撑着,坐起身子。
她轻轻捶了捶自己酸涨的小腿,翻身下地。
走到门边,她才要出去,就听见身后益荼带着点困意小声道:“小姐,您要办什么事儿,给奴婢交代一声,奴婢去给您办,您早些歇着,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顾心瑜回头一看,发现是益荼醒了,迷糊着眼跟在她身后。而胜兰,还呼呼大睡着呢。
这些天,两个丫鬟也累得不轻,亏益荼还有心,警醒着听顾心瑜动静。
顾心瑜今晚上要办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去,其实也不太保险,而且,益荼一向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带上她,顾心瑜放心些。
她对益荼招招手:“跟我来。”
他们住在一处租下来的民房里,里面本来的住户离开了,搬去亲戚家挤一挤,整个院子都腾给了顾家。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漆黑一片,只有半弯的月色朦朦胧胧,照亮一些事物的轮廓。
顾心瑜轻手轻脚穿过院子,走到外头街上。
这一片儿,都被腾出来给云王府和顾家的人住了,可见云王府面子之大。
顾心瑜在路上可没真正闲下来,她一直在观察江知寒和他带着的下人们会住在哪里。
云王府虽然说带顾家上京,但实际上对顾家并没有那么客气。
云子洲带着他随身的清客跟侍卫,住在最好的地方,然后是云王府的亲兵们,占据了他四周的住宅。
剩下的房子,根据房子的优劣,一级级分别住着云王府体面的下人,顾家人,云王府不甚得脸的下人,顾家的下人。
而江知寒跟他的人,被算在云王府体面的下人这一伙里,这段时间,顾家和江知寒,住的地方一直很近,有几次甚至只隔了一面墙。
傍晚下车的时候,顾心瑜趁着在门口松散的功夫看清楚了,这回江知寒住在他们斜对过的一个小院儿里。
到了江知寒所在院子门口,顾心瑜从怀里拿出一个丝毫看不出来历的粗布布囊,里头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挂在了江家住着的门上,然后啪啪啪啪敲响了房门。
安静的小镇上,敲门声像是被放大许多倍了一样,屋里很快传来人声:“谁啊?”然后灯亮了。
顾心瑜带着丫鬟沿墙根一阵小跑,没声没息的回到自己院子里。
她躲在门口,将门开了条缝,看着江知寒的替身小厮打着灯笼出来,左看右看,最后将那布囊取回去,才放下心,回屋去了。
她本还想着,要是这次没成功,她明晚上还要再弄一回,想不到一次就行了。
不一会儿,江知寒那边屋里,传来女人的凄厉哭声,又是嚎又是嚷的,动静可不小。
胜兰也给吵的起来,揉着眼睛,见顾心瑜跟益荼都没睡呢,以为她们也是被这动静给惊起来,赶紧道:“益荼,你伺候小姐喝口水,快到京城了,北边儿比咱们渝州天干。我去看看是谁半夜里闹腾,还叫不叫人休息了。”
益荼一双黑生生的眼睛看看顾心瑜,那边忽然闹起来,肯定跟顾心瑜方才挂在江知寒门上的东西有关,她放了什么?让江知寒这么在意,大半夜的打起人了。
此刻,江知寒的院子里,探头探脑站了好几个看热闹打听情况的人,都是住在附近的顾家下人,或云王府下人。
江知寒在屋里,一脸暴怒,拎着凳子,没头没脑砸在一位中年妇人身上,这中年妇人,正是他的奶娘。
“少爷饶命!老奴怎么敢干这种事儿,这事儿跟老奴和贵生没关系!啊……求求你……求你饶了老奴啊……”奶娘头上已经给砸开了一个血洞,却不敢躲,只敢努力把自己蜷起来。
“狗奴才!”江知寒一个窝心脚,把奶娘踹翻了,差点没踹的她厥过去。
刚看见那布囊里的东西时,他就恼了,再看完里头放的字条,他恨不得当场杀了奶娘和她儿子。
那布囊里头放了三样东西,一样是两粒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黑乎乎药丸,以及一枚破碎的玛瑙佩,还有就是张字条。
字条上,用鬼画符一样的圈圈跟几个图案,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般人根本看不明白。
但江知寒怎么会看不明白?这就是她奶娘的手笔。
她奶娘不识字,但有时候,也需要下笔记录些东西,所以,就自创了这一套圈圈叉叉的表达方法。
曾经,江知寒还好心好意想要教奶娘认字,可是被奶娘拒绝了,她觉得这样圈圈叉叉加上鬼画符的记录就很好,有些不好表达意思的地方,专门请教过在她心里很聪明的江知寒,让江知寒帮她设计了几个专用符号。
所以,谁都可以认不出奶娘写的是什么,江知寒不会。
那字条上的意思是这样的:贵生,娘给你弄到两颗少爷的寻情丹,你偷偷给少爷吃了。玉佩是娘在渝州买的,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你跟少爷好上以后,拿玉佩送给少爷做礼物。咱们娘俩多年的谋划只要成功了,打动少爷,以后我们就可以做人上人了。
贵生就是奶娘的儿子,是个混不吝的,江家许多丫头都被他染指过。也就是江知寒不喜欢女人,要不然,贵生敢这么祸祸那些嫩枝一般的丫鬟,早被主家打死了。
对贵生的行为,江知寒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奶娘的缘故,他和贵生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实际上却有几分兄弟的意思。
贵生和奶娘这母子两个,可以说是江知寒少有的真心对待的人。
但该死的,这一对母子,竟然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给他吃寻情丹。
寻情丹,就是江知寒手里的那味秘药,有了它,江知寒才能勾搭上信王府的贝融,然后,又把周二那家伙拿下。
他用过寻情丹多次,最知道寻情丹药性有多烈。
吃下去的人,起码在一年半载内,药瘾一犯,会像狗一样渴求着给他下药的人,对这人的话,哪怕不是言听计从,也会答应十之七八,直到一年多后,对药有了抗性,或者是长时间不服用这药,药性淡了,才会恢复正常。
因为这药很难做,药性也过猛,江知寒平时把寻情丹看的很紧,每一粒都是有数的,轻易绝不会让它外流出去,哪怕奶娘他也没给她说过这药,更别提给她。
江知寒自然而然认为,奶娘有心算计下,竟不知什么时候知道这药和它的作用。
他这回带到渝州的药,入狱时都被没收了,丢的丹药里就包括寻情丹。这回,估计她是趁着他在渝州的牢狱之灾,弄到手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