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承天他们还没动筷,门外就又走进几个人。王琪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四个人,他吩咐几个同学先去点吃的,便走向郝承天他们,戏谑道:“承天,你还有心情来吃饭啊,被兄弟出卖的感受如何?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帮王大力啊?”
王大力出卖郝承天的事,想瞒下去是不可能的,但这么快就传了出去,大大出乎郝承天的意料。
“你是怎么知道的?”郝承天道。
“这你就别管了。”王琪洋洋自得道:“我自有我的渠道。跟你吧,只要我想,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郝承天淡淡一笑,也不再问,只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说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初我帮大力,因为他是我兄弟。我只知道,是我兄弟,我就要全力帮他!”
……
县一中2000年的高考成绩太烂了,烂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此前,县一中高考成绩一直排名全市前五,校长还是那个校长,老师还是那些老师,这一年高考成绩却惨遭滑铁卢,全市排名惨不忍睹——倒数第一。文理科本科上线总共才不到一百人,升学率不足10%。在一个以升学率论英雄的年代,升学率低代表了领导对你有意见,代表着这所学校对优秀学生的吸引力降低,代表着大量好生源外流!市教育局和县领导多次找校长李洪波诫勉谈话,领导们态度出奇一致——明年高考还出不了成绩,那他就准备卷铺盖走人吧。所以,校长李洪波现在是压力山大,头发都要愁白了。
8月27日,在这样的背景下,高三年级第一次教务会召开了,会议从下午三点钟一直开到晚上八点钟,漫长而沉闷。
李文和身心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时,第二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他来不及吃晚饭,便开始找学生谈话,逐一了解他们目前的心理以及学习困难,好根据他们的情况对症下药。
薛峰、王孝杰、刘鹏飞、安然、林若薇、安丽、李寻、丁凯、何乘风、李玲.......好多同学被找去谈话,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差的,但李文和似乎忘记了郝承天,一直没有叫他去办公室。
郝承天看了一眼教室里的钟表,时间已经指向了九点四十分,他心中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李老师是不会找他了,他低下头继续抄写起新概念英语来。
没过五分钟,李玲回到教室,走到他桌前,轻轻敲敲他的桌面,道:“郝承天,李老师找你。”
郝承天走进办公室,脸色变得有点不太自然,和苏雅的事情还是让他在李文和面前感觉到了丢脸和羞惭。
“李老师,您找我。”
李文和从书案后抬头看了一眼郝承天,掐灭手中的香烟,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容,示意郝承天坐下,他和谒地问道:“承天,感情的事处理完了?”
郝承天点点头“嗯”了一声。办公室里有些沉闷,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李文和沉吟良久,才说道:“你是我的学生,也是我最看重的一个学生,绝不能让你在这个关键时期出问题,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作为一个过来人的体会。你们恋爱我不支持,说实在的很多高中的恋情都会无疾而终,但我也不能打压,越打压你们的反抗精神就越大,到最后反而适得其反,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适时引导,不让你们跑偏了。你和苏雅,我一直没管是因为你们没有因为彼此耽误学习。好的伙伴,姑且称之为伙伴吧会互相激励,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一开始我认为你们也是如此,可是没想到……”李文和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在关键的这一年你和苏雅会分手。感情是个好东西,彼此爱慕的人为了齐头并进,为了更美好的将来,会愈加奋进;感情也是个坏东西,有些人会因为和爱慕的人分手而沉沦,从此一蹶不振……承天,你可以哀悼你早逝的爱情,但也仅此而已。”
郝承天郑重地点点头,满怀感激答道:“李老师,我让你们担心了。您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因为感情问题而耽误一分一秒,我会在这一年全力以赴的。”
李文和站起身,缓缓踱到窗前,望着夜空,繁星闪闪,一条银河横跨天际,他扭头道:“承天,告诉我你接下来的打算。”
郝承天道:“李老师,我的打算安澜应该都告诉您了吧。”
李文和缓缓转过身,目光直视郝承天,似乎想直入他的内心,了解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不容置疑地说道:“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我的目标是考上帝大,您为我定的训练虽然严酷,但我会做到的,我要让那些想利用苏雅打击我的人看看,郝承天打不垮,高考的成功会为我洗刷耻辱。”郝承天迎着李文和的目光,朗声而答,没有丝毫怯懦犹豫。
李文和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欣慰的笑了。拍拍郝承天的肩膀,慢慢踱回座位,道:“老师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作为一名从教学一线爬到学校领导层的老师,作为一名曾经培养出多名帝大、南大等学生的经验丰富的班主任,李文和深知郝承天现在需要的是信心——一往无前的信心与舍我其谁的霸气。
“你是我遇到过最有天分的学生之一,我想只要你肯努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的,关键是你要相信你自己。”李文和鼓励道。
“谢谢老师,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郝承天对李文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充满了感激,这份拳拳爱生之心自己绝不能辜负。
作为一个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李文和知道对于郝承天这样的学生只需要点到为止即可,于是及时转移话题道:“承天,那个承诺,你还想继续执行吗?”
暑假前一天的傍晚,李老师和郝承天作了一次促膝长谈,李文和希望他能够在高三开学后帮助同学们辅导数学,他爽快的答应了,这才有了李文和现在提起的承诺,也是这个承诺改变了他的暑假计划。那时,郝承天不知道的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正在酝酿,而这个承诺给了阴谋得以实施的时间。
郝承天郑重地点点头道:“继续!老师请您放心,我会抽出时间来帮大家补习数学的,这是我对您的承诺,也是对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兄弟姐妹的承诺。”
李文和欣慰的点点头,这是他最欣赏郝承天的地方,一个人拥有聪明才智并不难,难能可贵的是有一颗勇于担当的心、一颗乐意分享的心。对于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完完全全有充分的理由拒绝他这份要求,毕竟自己的前途最重要,但郝承天不但接受了,并且还努力地想做到最好,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而对于李文和来说,这届毕业班再出几个出类拔萃的学生已经不具有挑战性了,即使出了一两个帝大、南大,也无法超越他曾经的辉煌。他现在要挑战的是提高整个班级的升学率,他要用成绩告诉所有人,不是他李文和运气好,每次班里都能出好学生,而是他的个人魅力及丰富的经验带出了优秀的班集体,尤其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带毕业班。要想提高高考成绩,对于文科生来说数学无疑是最大的难题,也是长分项,所以,他才希望郝承天能够协助老师提高大家的数学成绩。
“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郝承天痛快答应了,李文和又犹豫了,他很怕因此影响了郝承天,那就得不偿失了。
郝承天自信的笑道:“李老师,我从来不认为和别人分享知识会影响自己的学习。在我帮助他们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帮助我自己,让我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审视自身知识结构上的不足。”
李文和点点头,道:“那就好。那么,明天就开始?”
“好的,明天开始!”
望着郝承天离去的背影,李文和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高二文理科分班时,十班闹出了倒班主任的风波,他临危受命,出任十班班主任,创造了县一中历史上副校长出任班主任的先例。上任以来,他兢兢业业,经过一年多的努力,逐渐扭转了十班的颓势,形势一片向好,高一时的那个所向披靡的十班似乎正在回来的路上。
想当年,高一(十)班是何等的人才济济,郝承天、安少杰、许杰风头无限,也只有一班的董杰可以一争长短,林若薇、刘鹏飞、安然等亦是一时俊杰,如果不是没有选好班主任,十班也不会是他接手时候的样子,人心惶惶,一个班级乱糟糟,都以逃离十班为荣。经过他努力,林若薇、刘鹏飞、安然和郝承天最后留下了,但郝承天还不是因为他的劝说,而是为了苏雅才留下的,再加上转到文科班的薛峰,十班才开始了艰难的重建之路。
这一年来,如果没有郝承天,也不可能出现现在的局面,薛峰、林若薇、刘鹏飞、安然是好学生,但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只有郝承天既能和好学生打成一片,相互促进,又能压制住何乘风、丁凯等调皮捣蛋的人,最关键的是郝承天有一颗包容的心,乐于分享,所以才能弥补班级原有的裂痕。
现在他又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郝承天迈过了那道坎,并且,另外一个他所器重的人——叶安澜要来了。他轻轻吐出一个圆圈,对未来的一年充满了期待。
“文科(十)班要变天了,未来一年又将会是怎样一场龙争虎斗呢?”李文和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