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叶青、林若薇、谢婉婷早已经进入梦乡,但叶安澜卧室的灯依然亮着,她伏在书桌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今天见到父亲,和父亲的谈话以及晚上和郝承天的雪夜漫步,都让她心情难以平静。该如何解决家里的工厂几年后将会暴露的问题?虽然她提醒了父亲,父亲也听进去了她的建议,但后续父亲是否会重视起来,她不敢保证。即使父亲行动了起来,变革的过程也是不可预测的,父亲能不能坚持将改革进行到底……
叶安澜越想越觉得烦躁苦恼,她在纸上胡乱的划来画去,这是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一烦恼就无意识的做这样的动作,好像这样就能把问题抛走。
“我不能再这样徒劳的等下去,然后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工厂走向衰败。距离承天强大起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在他没有成长为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前,我必须强大起来扛起我应负的责任。这次就让我走向台前,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去遮风挡雨吧。虽然注定是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但我义无反顾。
我又该从何处着手呢?8年,选择技术突破,亦或是品牌树立,真的就来的及吗?在那场次贷危机中,可是有很多技术含量高、品牌知名的企业都倒下了。但正如承天所说的,做出改变,不一定能够存活下来,但不做改变,则一定无法长存。向死而生,向死而生,话说着容易,可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智慧!承天,当时你怎么就没给我设计一个好的方案呢,你可是行家啊。”
叶安澜烦躁的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夹杂着细雪吹进房间,让她战栗了一下。窗外,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
“叶安澜,一定有办法的!是你疏忽了,亦或是存在于承天闲暇时给你讲解的案例中一定隐藏着答案,只是你还没有发现而已。”叶安澜努力安抚着她那颗浮躁的心,静下心来回忆郝承天给她讲过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案例,细细寻找着答案。
“安澜,李吉利18亿美元收购Volvo100%的股权,使Volvo成为其全资子公司,这就是一场资本游戏,但李吉利够疯狂。你知道吗,2008年,李吉利的企业才年销售企业20万辆,销售额不到百亿,在hongkong联交所的市值只有2亿美元。而Volvo2008年销售了35.9万辆汽车,147亿美元的销售收入,运营亏损额就高达14.6亿美元,都赶上李吉利的年销售额了。是不是有点蛇吞象的感觉,这真是一场豪赌,李吉利全盘接收了Volvo的品牌、研发体系、营销体系、海外网络、生产工厂和高素质人才团队,如果李吉利这次赌赢了,那就意味着品牌、人才队伍、产品品质和技术研发的一次大飞跃,李吉利的企业再也不是低端的代名词了,它就代表着高端汽车品牌。”
“安澜,表面上看是柯达终结于数字技术,胶卷业务高昂的成本、笨重的设备、严重的污染是底片与相纸生产和冲印过程中难以解决的问题,体积大、不能永久保存、查找困难是使用底片和相纸给人们带来的不便。是柯达没有自我拯救吗?也不是。柯达也曾经努力战略转型过。从1998年开始,柯达的决策者们就已经深感传统胶卷业务萎缩之痛,由于担心胶卷销量受到影响,一直未敢大力发展数字业务,可就是这样,到2002年,柯达的数字化率也达到了25%左右,虽然低于竞争对手富士的60%,但在业界已经相当不错了。2004年,柯达推出6款数码相机,改变力度已经很大了,但是为什么柯达就没有翻身,到2006年,把其全部数码相机制造业务出售给新加坡伟创力公司;2007年,又将原四大业务之一的医疗成像部门,以25.5亿美元出售给加拿大资产收购公司OneXyi;到今天申请破产。深层次原因是什么?我认为是资金链,原有业务所带来的现金流或者利润,无法为其战略转型提供足够的资金保障,所以才造成其进退失据,最后破产。你看啊,2004年,其数码业务利润率才1%,可以说刚起步,但82亿美元的传统业务的收入则萎缩了17%才是最致命的。到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需求减弱,市场萎缩,仅仅第四季报就亏损了1.33亿美元,连续第三年出现年度营收下滑,怎么能够很好的支持像喷墨打印机那样的新产品业务打开市场……”
叶安澜复又坐回书桌前,提起笔,快速写道:柯达破产的例子告诫我们,一家企业要想转型成功,关键是要有足够的现金流,延伸开来,就是企业原有业务能够为新业务的开展提供足够的利润支撑,否则强如柯达这样的企业都无法避免被淘汰的命运。李吉利的例子又向我们展示了一条新的成功途径,在强大资本的支撑下,是可以实现蛇吞象,最终实现企业品牌、人才队伍、技术实力、产品品质的全面大幅度提升的。所以,我必须要解决以下几个问题:一是向死而生,父亲的企业现有业务能够为企业转型、提高科技含量和树立品牌提供源源不断、足额的现金支持吗?二是是否可以通过资本运作,通过收购,实现企业品牌、人才队伍、技术实力、产品品质的全面提升?三是在企业自有资金的基础上,能否通过其他途径融得企业发展资金?
以每年二、三百万元的纯利润来支撑转型升级、提高技术实力、树立企业品牌,实在是太少了。提高技术实力,那意味着你得招聘相关技术人员、提高人员待遇、购置新的设备、设置实验室,这就是一个无底洞,非大毅力者无法做到;树立企业品牌,意味着你得为自己的产品打广告,一年二、三百万元的经费,可以说是杯水车薪。至于以收购方式全面提升企业品牌、人才队伍、技术实力、产品品质,应该问题不大。在企业自有资金的基础上,通过其他途径融得企业发展资金,这是最难的了,作为一家从事生活用五金制品的民营企业,无论是银行贷款还是上市融资都是千难万难得事了,即使企业在江浙地区,也不是一般的难。
我又该如何去做,在他父亲企业之外积累起属于自己的雄厚资本?违法乱纪的事是坚决不可以做的,我还要和承天好好走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资本是市场,所有的压岁钱和奖学金加到一起,也没有1万元,就这点钱,盲目进入股票市场,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就会被吃得一干二净。承天是靠炒股起家的,可是他天然有一种灵敏的嗅觉,在一只股票还还没有起势前,就提前布局了,而自己就是一个小白罢了。上大学后,倒是可以鼓动他去重操旧业,但是本金还是太少了,等形成规模了,父亲的企业离倒闭也就不远了,还有机会去拯救吗?
我又该如何尽可能多地去筹措本金呢?向父亲借钱吗?这肯定行不通的。去买彩票?概率太低。考上帝大倒是有一笔奖励,只不过,最多也就是3—5万元罢了,聊胜于无吧,这就有5万元左右的本金了。如果能够考上省文科状元呢,是不是可以卖学习笔记,不错,这个主意很不错,数学和英语笔记肯定可以卖出去,版权费有多少呢?就按照20万元计算,嗯,25万元了。可是本金还是太少了。可以写书吗?不行,不行,我可没有那水平,写出来也没人看,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鼓动承天去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手里已经写了半部小说了。
叶安澜当写道承天可以写小说时,一刹那,一道灵感一闪而过,被她捕捉到,“我可以写歌啊,我怎么就没有记起来,现在才是2000年,2000年之后的很多歌,自己都是熟记的。现在把那些歌写出来,尤其是那些成为经典的歌曲,肯定会大赚特赚。”
她轻轻在纸上写下了“写歌”,但很快就把它划掉了,“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自己这种行为不就是盗窃吗?”叶安澜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那种站在别人肩膀上获取利益,然后贴上自己标签的人。“我不能做一个盗贼,即使这些歌还没有出现,这是我的底线。”
可是沉默了半晌,叶安澜又再次将“写歌”写在了纸上,家庭的危机、资本金的匮乏,做无可做……眼前的困境最终将她的底线彻底碾压。不得已而为之,就且这样吧,词作者目下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体味人生,也许随着自己的重生,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
“我终将变成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人。”叶安澜不得不承认,生活就如墨菲定律所说的那样,你不想变成那样,它就偏要你变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