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北的一个小城,在西郊城乡结合部一个大院,叫做胡家大院。院里有两条胡筒,第一条胡筒里住着16户人家。在胡筒北边这趟房的中间住着一户复姓东方的人家。
这家是一间半房的开间,门在东边开,一进门的半间开是厨房。
厨房的西墙中间开了一个门,拐进去便是住宅了。
住宅是对面炕,南北窗,中间靠西墙支起一个和炕平齐的架子,架子上面放着一对插盖的柜子,柜子上面放着一个座钟,一个画着喜鹊登枝的白瓷帽筒。
墙上挂着一个大镜子,镜子两边挂着镶了照片的玻璃镜框。南炕炕梢摞着被褥,北炕炕梢立着一个黑色的镶了彩绘瓷砖的瓷砖柜。
两个玻璃镜框里镶着许多黑白照片,其中有两张大的分镶在两个镜框里。
左边的是一个穿着军衣,戴着军帽的小伙,长得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帅得爱人;
右边的是一个姑娘,大眼睛象一汪水似的,楚楚动人;
左边的是东方家二小子,在沈阳当工程兵;右边的是东方家大闺女,在县城中学当老师。
白家共有13口人:爷爷东方恩、爸爸东方敬山、妈妈蔺向荣、大儿子东方明、二儿东方亮、三儿子东方丑、四儿子东方光、大女儿东方云、二女儿东方雪、小女儿东方红。大儿子结婚了,娶了胡筒里老黄家的大女儿黄桂芝,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东方志国,一个叫东方志军。结婚后以城市无业青年身份,被动员下乡,到离家30里地的徐大壕村落了户。爷爷东方恩怕孙子不会农活,跟去住了。这个屋里还有7口人住。
对着一间半房有一个长10米的院子,大门对着房门,西边依次是一个小仓房,一个羊圈,一个煤棚子,一个小院。
1978春节前的一天,胡筒口的井台边,来了一个男青年,1.80的个子,削瘦的脸上高高的颧骨,圆圆的鼻头,一双大眼睛,两条清秀的眉毛,唇线分明的嘴,一双大耳朵,海军棉大衣里穿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两只手里拎着水果、糕点、酒和糖果,跟正在井台边玩耍的孩子们打听东方家。
一个面色白皙,大眼睛的男孩被其他孩子推过来,“东方光,找你家的!”,“东方光,你家来戚(qie)了!”,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东方光是个不爱说活的孩子,1964年生人,属龙的,14岁,初中一年的学生。带着那个男青年进了胡筒,向第六个院门里走进去。
一个长得奇丑无比,象《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的16岁的大男孩在羊圈前,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来人手里拎的东西。他是白家老三,因长相起名东方丑。他下生就弱智,上了半年学就会写1字,2都不会写,只能放羊了。
“看啥看!是给爹妈的,不是给你的!”东方光跟他三哥横道。
一个长得漂白,一双大眼睛,一头黄头发的小姑娘跑了出来,一见来戚了,马上往回跑,喊道:“妈!来戚了”。她是白家老闺女,叫东方红,今年7岁。
随着喊声,屋里出来了一个梳看高射炮,圆脸的,有些肉眼泡的小姑娘,脸蛋粉白粉白的,和往回跑的白云撞到了一起。她是白家二闺女,叫东方雪。
“你俩疯啥呀?撞坏了咋整?快过年了,也不知道消停的”。一个大高个,长得像秦怡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是东方家的女主人蔺向荣。今年48岁。她见到来的青年有些茫然,向屋里喊到:“东方云,先别洗了,看看是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来了。”
“伯母您好!我是东方云的同学,我叫司徒俊,是四中的老师。快过年了,来看看您老!”
“过年不回家,上这来干啥?”东方云从屋里走出来说道。
“这丫头咋说话呢?快!快进屋!”蔺向荣热情地把年青人让进了屋。
“放假了,你咋还在这呢?没回四平吗?”东方云给司徒俊倒了一杯水问。
“我是特意从四平来的!”司徒俊说。
“这大老远的还特意来一趟看我,还没吃饭呢吧!大闺女,别洗了,快去做饭,你爹厂子里发木耳了,缸里有肉,炒个木耳,再炒个鸡蛋,闷一锅大米饭。”蔺向荣支使着东方云说。
“你在这吃吗?要不我请你去饭店吃吧!”东方云说。
“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四六不懂,哪有到家了还上外头吃的,你不做我做!你爹回来还得吃呢?孩子听我的,就在家吃。”
“我听伯母的。”
“行了行了,我做还不行吗?小红给姐拿鸡蛋,小雪把木耳泡上,小光上小屋拿一颗白菜。”东方云支配着。
东方红搬过凳子,踩上去,打开柜盖叫道:“二蛮子,站那怔呵的干啥呢?拿盆子过来,装木耳和鸡蛋。”
那个东方雪还真听话,乖乖去拿盆子了。
“别总跟你二姐那么说话,叫来戚笑话。我这个老闺女是个把家虎,二闺女吃粮不管穿。那小的总管大的。小的就是个操心命,二闺女是穷人长了个富身子。大闺女虽然能干,嘴巴臭,不会说话,你家姊弟几个呀?”蔺向荣心里明白这个小伙子是未来的大姑爷,开始盘问了。
“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司徒俊说。
“来,往炕里坐坐,炕里热乎。你父母都挺的吧?”
“
我妈去世了,我爸是大夫,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他自己知道保养。”司徒俊说。
东方丑进来了,盯着炕上的糕点,跟他妈抽抽着脸,拧着劲子,东方红过来把果匣子推到了炕里说:“别又惦心那果子了,志国、志军、还有爷过年回来还吃呢。”
蔺向荣把果匣打开,拿出一块槽子糕给了东方丑说:“给你一块,快把羊撒出去。”
东方丑不走,还看着糖果,蔺向荣又拿出两块糖给了他,他才出去。
“这个孩子是个傻子,我和他爹给他拴了几只羊,也算有个营生。孩子你多大啦?”
“我今年23毛岁,属猴的。”司徒俊回答道。
“你家是英城的,在这上班,住哪呀?”
“学校给我栅了个小屋,在那住呢?”
“那吃饭呢?”
“学校旁边有个小饭店,在那吃呢?”
“总吃饭店可不是曲子,挣那点钱都吃了,你要不嫌乎就搬这住,两铺炕也能住开,这没妈的孩子,一个人在外怪可怜的!”蔺向荣试探着说道。
“伯母,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今天就是来求婚的,我相中东方云了,您要不嫌乎我是一个穷教员,就收留我吧!我的工资都交给您,要是不够,我还会写字画画,挣钱给你!”司徒俊说。
“你不考大学啦?我可不担牵你后腿的骂名!”东方云在外屋问。
“不考了,现在有函授大学,我想好了,明年我就报考省教育学院中文系函授本科”
“妈,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同学,你要看他行,就让他过来,要是不行,吃完饭他就走!”东方云拿看切菜刀进屋说道。
“你这丫头还拿把博刀进来了,这大的事不得跟你爹还有你大舅商量商量,你还急了!”
“我爹都说了,把小仓房扒了,往大点盖,我们住几年,凭司徒潮的能力,学校肯定能给房子,我们搬走了,房子给你留着,你也赔不上,你别什么事都找我大舅,他就能欺负我爹,咱家的钱他少借啦?啥时还了?”
“你大舅要不在这罩着,你爹都得让这院那些车豁子熊死,有你大舅在,谁敢欺负咱家,你说话得凭良心!你小时候把顶针吞到嗓子眼儿了,不是你大舅抱你上医院,你早憋死了。”
正说着,东方敬山下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