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华的知青印刷厂釆取了总体规划分步走的办厂方针,先上了一台对开机,一台切纸机,一个铸字炉,请了一个印刷厂退休的老师付,从隔壁粮食车队修配厂拉过来电线,二十天便开工了。知青中女生占了三分之二,因为女生抽调回城的机会少,她们已经在家憋了半年多,有班上了,还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工作,都挺珍惜的。四个男生上机嚣,八个女生检字,干得热火朝天。艾华则跑二期工程,也跑得风风火火。
预计这上中下三本书,每页700字,可以排1400板,一板4元钱,就挣5600,加上纸张、油墨、电耗等,产值可达一万元。印方初定3000套,每套才3.3元左右,每本1.1元。如果再多印,还能便宜,厂里挣的能更多,这是印刷行业的特点。
艾华给捡字工定了任务,每人每天捡10板,20天完成检字,一个月出书。这样毛利可达6000元,一单活儿就够16个人10个月的工资了。她对办好这个印刷厂充满了信心。
艾华这边形势一片大好,汤潮这边却摊上大事了。别忘了,白明和王桂芝也是知青啊。在解决了集体户知青返城问题后,他们这个群体也不让份啊,纷纷找动员他们下乡的管区。管区是按县里决定把这些人动员下去的,便向县里告急,县里知道这也是关乎社会安定的大事,一调查,一共才200多戸,就高骑驴,谁的孩子谁抱。白明便进了造纸厂,王桂芝进了二货运。
人进城了,住哪呀?白家和王家发起了战争。王家院里传来了叫骂声:
“你还是个老爷们吗?拖家带口的就知道往女方家跑,住哪呀?”陈主任在骂姑爷。
“他们老白家有房子给姑爷住,他妈的儿子孙子回来了没地方住,白明你他妈的就是熊”王老板子不但在骂姑爷,而且拿着鞭子,大有抽打白明之势。
一遇到这类事,白青山都不出头,对外作战一律由李向荣打头阵,她要是败阵,李向阳肯定出马。为此,老实敦厚,嘴又跟不上趟的白青山躲在了后面。
“亲家母别这么说话,当初要不是你往死里撵,他俩也不会下乡,退一步讲,白家在农村给他们盖房子了,你们老王家拿啥了,不但没出钱,还要了200元的财礼!”李向荣翻起小常来了。
“要财礼咋的啦!我们闺女白养那么大啦!”王老板子吼叫道。
“大家都听听,你家还是委主任呢?还在卖闺女呢?整天吧吧地说别人,也不洒抔尿照照自己,你把财礼钱吐出来,我给他们租房子住!”李向荣一番话先把陈主任说没电了。
“老娘们家家的,我不跟你说,白青山!你别当缩头乌龟,你给我滾出来!”王铎也觉得自己理屈,又不能认输,向白青山叫号了。
白青山不得不出面子了,便走到王家大门前说:“亲家,我就是让闺女出去租房子,那个小屋也住不下他们四囗人,我是想给白明租一个大点的房子先住着,以后再给他们买……”
“那还等啥呢?快拿钱去租啊!”王铎把鞭子甩了个炸响说。
“你别吹胡子瞪眼的!今天你不把彩礼钱吐出来,我们就不租!”李向荣把丈夫拉到身后说。
“骡子驾辕马拉套,老板子赶车瞎胡闹!白青山!你能不能把你家老娘们撵家去!”
“王老扳子,你别以为我也是童养媳呢?动不动就动鞭子!这是新社会了,把你那一套收回去!我家就我说的算!你不退彩礼,我就上管区告去!看一只眼还能不能当主任了。”
“李向荣!你告我得有证据!谁看见我收你彩礼了,你不怕诬告反坐吗?”陈主任为了挽回面子,强作镇定地扺赖说。
“我证明!”李向阳在关键时刻上场了:“我提的媒,我要的钱,我亲手交到王铎手的,王铎,你不会狡赖吧!”李向阳用杀猪时的目光盯着王老板子逼问道。
“这,这,这事是有,那也是民俗呀。”王老板子的鞭子垂下了,气焰也消失了。
“是民俗,但是你们家不行!尤其是陈主任狡赖就更不行!这事是你们亲家间的事,我本来不想管,看你们老王家趾鼻子登脸,我不能不管了!白明!你给我出来!”李向阳喝道。
白明出来了,看着他大舅说:“我也想租房子去,王桂芝不拿钱!我是追这儿要钱的。”
“我问你,你爹给你盖的房子呢?”李向阳问。
“卖了。”白明说。
“卖多少钱?”李向阳追问。
“王桂芝卖的,她说卖200元。”白明说。
“卖200元?你们这对败家仔儿,你爹卖血给你盖房子,花了1500元,你们200元就卖了?”
“农村房子不值钱?这还是好不容易卖的呢?”王桂芝出来说。
“这他妈的哪是买房子,纯属他妈的抢房子!王桂芝你卖给谁了?带我去找他!”李向阳眼里冒着凶光,恶狠狠地说。
“那卖了还能反悔呀?”王铎见女儿被逼问得直哆嗦,向上挺了一步,挡住闺女说,“做买卖讲的是吐口唾沫都是钉!你李向阳不会不懂吧!”
“你以为是卖牲口哪,这是卖房子!讲究契约,你把契约拿出来我看看!”李向阳狡狤地说。
“跟你说实话吧!我卖了500元,怕你外甥拿去赌,我才骗他说卖了200的。”王桂芝见李向阳提到了卖房契约的事,知道瞒不过去了,这样说道。
“你怕白明拿去赌,我还怕你往娘家偷呢?你别废话,拿出契约来,没有契约,我去把房子扒了卖,现在房木长价了,我包卖800元,卖少了我补上!”李向阳掷地有声地说。
王桂芝和王铎都不吱声了。陈主任向前说道:“大家都别围着看了,这是邻里纠纷,我找派出所去!”说着就往外走。
李向阳象抓小鸡似的把陈主任拎了回来说:“你想溜,办不到!你做为委主任,还是党员,带头要彩礼,今天不当着居民面说明白,别想走!”
王铎要举鞭子,李向阳用陈淑云挡着喊道:“黑子、熊瞎子、老虎出来!把王老板子的鞭子撅了!把他给我按住!谁敢伸手就给我往死里揍!”
李绍华、李绍強、李绍忠闻声越过院墙,迅雷不及掩耳地把王铎的鞭子抢下,把人按住。
李向阳见局面己经控制,话语缓合下来说:“要论,我也是你们的亲家,我也不想把事闹大,二道口那有两间砖平房,有一个小院,虽然离的远点,但是,要价才要1200元,老白家的房子卖800,你家把200元彩礼拿出来,白家再拿200元,把房子买下来。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别总想算计别人,谁都不傻!你们要是同意,咱们关上门是一家人,要是不同意,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我奉陪到底!”
陈主任马上借坡下驴:“都散了!散了!亲家、亲家母、他大舅进屋说。”
过了一会儿,白青山进了白莉屋,扭捏地说:“大姑爷,爹想跟你借200元钱,爹给你打欠条,你别听别人说什么,爹不死就一定还你!”
汤潮的智商可不是一般的高,他立刻明白了,自己也卷入了纷争,并且成了牺牲者。但是,岳父的话分明是为自己鸣不平,有这句话,别说拿200元,就是拿500元也不冤枉。他立刻说:“爹,打啥欠条,你老用钱拿去花就得了。”
白莉有些滞扭,想说什么,被汤潮用眼神制止了。她仍不情愿地把零钱拿出来数着,东凑西凑,凑足了200元给了她爹。
白青山拿着钱出去了。汤潮有些不满意地说:“你咋还这么滞扭呢?看把爹急的!”
“你知道啥?要是拿整钱出去,他们知道咱们有钱,还得惦记着,这是告诉他们咱们也就这么多了。我爹要花咱们钱,我一点不心疼,这肯定是我嫂子的主意!她没有好心眼子!我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知道卡闺女,给儿子。咱们结婚时我爹给我买一对小柜,她叨咕了一个月,邻居随礼送来的盆子,我稀罕,拿了一个,她都端回去了。儿子咋造害她都行,我下乡前养猪养鸡,年年给她挣好几块钱,也没说过一个好。我心里委屈,汤潮你争点气,快分到房子,咱们搬出去自己过,不看她们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