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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写笑傲田伯光

说着田伯光一时激动,干脆将自己怎么被不戒大师惩治的当着所有人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田伯光突然来这么一出劲爆话题,登时点燃了全场,男人们议论纷纷,而女侠客们则是惊叫着捂着眼睛羞红了脸。

“好家伙,居然将自己给骟了,下手可真狠啊!”

“可不是,田伯光也真是条汉子,说改就改绝不含糊。要换作是我,我宁死也不愿下这一刀。”

“是啊……龙傲天也逼人太甚了。”

“师傅……徒儿以后是不是嫁不出去了……嘤嘤嘤……”

令狐冲面色铁青地瞪着面前的龙傲天,咬牙切齿地说道:“阁下现在是不是满意了……”

“咎由自取……”谁知龙傲天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今天田伯光必须死!”

现在哪怕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了——今天龙傲天油盐不进,就是砸场子,找梁子来了。

“欺人太甚!”令狐冲怒骂道:“江湖寻仇不过是脑袋点地,阁下却如此折辱于人仍不罢休。看来你今天还真是来寻我恒山派晦气来了……多说无益!来来来,我令狐冲愿来领教领教阁下高招!”说完,摆出架势,长剑直至龙傲天。

要开打了,包括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在内,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眼睛死死地盯住场中二人,生怕下一刻一不注意就漏掉一星半点画面。早就听说令狐冲学得了独孤九剑剑术精妙无双,只是无缘得以一见,如今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独孤九剑的风采了;而那龙傲天以前在江湖上从来就籍籍无名,可今日却在见性峰上一鸣惊人,小露一手却直压少林武当掌门,想来也是当世顶尖高手。如此一番龙争虎斗的场面可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近距离观摩一场高手对决甚至胜过三年苦修。

龙傲天对令狐冲直指自己的剑尖却视而不见,摇头笑道:“在下刚才就说了:我无意与恒山派为难,今日上这见性峰来只是为杀田伯光。待我杀了这厮,我扭头就走,绝不停留一刻。可你令狐冲偏偏要将此淫贼和恒山派绑在一起……令狐冲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义无信狗一样的东西,也配跟我过招?”

说好的只杀田伯光的呢?怎么连令狐冲也一块给骂了?

“你说什么?”令狐冲此时几乎已经气炸,剑尖不住地随着剧烈的呼吸上下抖动,如果不是其主人强忍着,只怕下一瞬间便会刺向对手面门。

如果单说他不忠不孝也就忍了,令狐冲内心里的确对华山派,对岳不群心存愧疚。甚至还抱着有朝一日重归华山派,同小师妹再续前缘的幻想。可是说他不义无信就让他实在不能忍,江湖上谁不知道他令狐冲义薄云天,一诺千金?他能走到今天全靠“信义”二字。可现在居然有人在他最为自傲的地方打击、诽谤、侮辱于他,而且还指名道姓骂他“狗一样的东西”。这叫令狐冲如何能忍?

“阁下最好说出个道道出来,否则……”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令狐冲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又恍若九幽深处吹来的阴风,教人不寒而栗。

“否则怎样?你真当练了独孤九剑就天下无敌了?今日我本来不想找你麻烦的,嫌晦气。可你偏要将脸送到我面前来叫我扇……也罢!我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龙傲天徐徐说道:“你原本身为华山派大弟子,本应上替师长分忧,下做师兄弟表率。当以严把门规,努力维护门派声誉为己任。可令狐大侠你做得怎么样呢?整日里不务门派正事,只知道酗酒度日,上思过崖思过的次数就你最多——你就是这样给师弟师妹们当榜样的?说好听些就是生性洒脱,放浪不羁;说难听点就是毫无责任心,恣意放纵自己。华山派几十年前遭受巨变,你师傅整天殚精竭虑想的就是如何重振华山声威,你不帮你师傅的忙也就算了,还有事没事给师门抹黑,衡山群玉院,黄河船头,五霸岗上……你可真给华山派长足了脸啊!要我说岳不群将你逐出门你一点也不冤,相反拖了那么久才将你除名反倒是对你仁至义尽了。现在你时来运转当上了恒山派掌门,可以和岳不群平起平坐确实威风。可我要说你一句‘不忠’你敢不认?”

令狐冲无言以对……

这时桃谷六仙中不知道是根干花枝叶实的哪一仙跳了出来,油然道:“你这话此言差矣,你怎么能说令狐冲没做好榜样——你瞧瞧都当上一派掌门了……”

“你住嘴!”话还来得及说完,便被令狐冲喝断,再看令狐冲已是两眼通红,像极了择人而噬的野兽,狰狞之像前所未有,硬生生将桃谷六仙满腹插科打诨吓了回去……

见桃谷六仙住嘴后,令狐冲这才对龙傲天提剑拱了拱手:“阁下请继续。”

于是龙傲天继续说道:“天地君亲师……岳不群就对你占了两样。一是传艺授道的恩师,更是将孤苦伶仃的你捡回来,二十几年来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的亲人。说他是你父亲丝毫不为过。而你长大后非但不回报他授业养育之恩,惹麻烦倒是一把好手,什么‘xx向后平沙落雁式’啦,什么‘青城四兽’啦,这些话都是你身为一个大弟子口中当说的?你说了倒是痛快了,可人家余沧海就以为是你师傅说的,只会叫你师傅面上无光下不来台……天下练剑的英才那么多,为什么风清扬不将独孤九剑传他们独独传授与你?你当只有你令狐冲能练不成?还不是因为你是华山门人,希望你借此将师门发扬光大。华山气剑两宗如此大的仇怨在此事上都拧得清,你却因为你自己的那点道义却将如此大事瞒着你师傅。最后弄得天下皆知你练了独孤九剑了唯独岳不群还蒙在鼓里仍以为你偷学了林家的辟邪剑法呢。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长规谈之德。与家与门无用,不争光尽抹黑,欺瞒师长,最后被开革出门……这样的人要是能叫孝顺的话那天下就没有逆子逆徒了,难道你当非要提起刀子砍向师傅才算忤逆不孝不成?”

令狐冲汗如雨下……

此时跟着乐厚上山的华山派弟子,亦是令狐冲师弟们皆对令狐冲怒目而视。其他江湖群豪看向他的目光也明显有些不善了。

可是龙傲天仍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令狐冲自诩重情重义。没错!你的确重情义,与你当朋友那倒是顶不错的。可是你做事说话往往只顾自己痛快,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便随性而为,也不想想后果如何。五霸岗上的那群人都是些什么人?你心里就没半点数?就算心里没底打听你总会吧,你是不想不愿还是不敢?如果你现在还不知道的话这里还有很多江湖同道你可以随便去打听——要我说那些人全杀了或许是有冤枉的,但三个里面杀两个绝对会有漏网的,你只顾自己义气相投轻易结交匪类却对江湖武林公义视而不见算什么有义,入门时的几大誓可曾记得;还有向问天,你可知当年他跟着任我行时手上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你却仅是因为看不惯人多打人少问也不问便贸然拔剑助拳。此后更是救出任我行这等绝世凶人,你可知他要是重回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扫平五岳剑派,继而杀向少林武当?你为了你自己的小义却置武林安危而不顾,到时候要真像我说的那样你又如何收场?江湖上可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会独孤九剑,也不是个个都做得到同他们喝酒吃肉!任我行要是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那死去的那些人不论正邪,至少有一半要算到你头上!”

“是!我令狐冲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无信的小人!我对不起我师父师娘,更对不起华山派……我如何有面目苟活在这天地间!”令狐冲惨然道,右手长剑不断地提起又放下,似乎是在犹豫一些什么……

任盈盈见令狐冲竟然有了轻生的打算,连忙冲上前去宽慰道:“冲哥!不是这样子的……你不要听此人搬弄是非,我认识的令狐冲是一个有情有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华山派那是他们误解了你,五霸岗上那是他们曲解了我的意思……很多你也不是有心的、,你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即使是全天下的人都误解你,恨你,我也懂你,永远陪着你……”

情急之下,任盈盈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了,近乎于表白的话语脱口而出。

一旁的龙傲天却不懂风情地插言道:“人做事之前不可不问一问自己的良知,当三思而后行。而且既然做了就要负责到底,不能事到临头了却推说自己迫不得已或是自己当时不知道……”

“放你酿的狗屁!”一个相貌粗豪的大汉跳将出来,指着龙傲天鼻子骂道:“我当你这厮有什么高论呢。不想满嘴放屁简直臭不可闻,和那些满脸仁义道德私下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嘴里喷出的蛆也没什么区别嘛。敢情咱们是旁门左道就天生该让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侠士们杀?是了,老子是杀过无辜,可这是江湖,天生就是杀来杀去的,那些名门正派杀起人来可不比咱们手软。远的不说,青城派灭门福威镖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嵩山派灭刘正风满门的时候你又在哪?动辄灭人满门,手段其实和咱们绿林豪杰们差不多嘛……令狐掌门,别听他在这里喷粪,依我看这龙傲天八成是左冷禅重金寻来的帮手,借着田兄的由头来寻咱们晦气的。而且岳不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夜在破庙里要不是你神剑无敌,华山派早就灭门了,那岳不群非但不感激,反而处处猜忌为难令狐掌门。让我说这华山大弟子不当也罢,还到处受人管辖,恒山掌门多威风啊,下次见了岳不群你当着面叫他一声‘岳掌门’!跟他平起平坐臊也臊死他,叫他后悔为何当初要将你逐出华山派!”

“对!令狐掌门你千万不要被这妖人的妖言所惑!”

“他肯定是左冷禅派来的,跟这种人没必要费什么口舌,也不用讲什么道义。咱们并肩子上,先把他砍个七八十段再说……”

“对!我们一起上,这姓龙的就算是浑身铁打咱们也要将他磨成粉……”

……

那大汉的话瞬间点燃了那些与令狐冲交好群豪的激情。他们或是拔出各种武器对着龙傲天不住地比划,或是张扬舞爪地挥舞着拳头意欲攻击,或污言秽语,喝斥怒骂。隐隐将龙傲天围到了中间,大有一股众人一拥而上,大打出手之势。

而龙傲天却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却无一丝半点紧张之色。仿佛将他围住的不是一群武林高手,而是一堆连牙都没长出来,对他狺狺狂吠的乳犬而已……

“慢着!”就在这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关键时刻,令狐冲在任盈盈的搀扶下,行至人群之中,喝止住了众人。接着他非常温柔地轻轻推开了任大小姐的搀扶,对龙傲天拱手说道:“龙大侠你刚才骂的好,骂的对!骂得我令狐冲满头大汗,也彻底将我给骂醒了。想我令狐冲恣意轻狂,任性放荡,酗酒贪杯。从来就没一个大师兄的样子,让师傅师娘为我操碎了心,让师弟师妹们也脸上无光,给华山派抹了不少黑。被逐出师门后,仍不思悔改——交朋结友只看是否意气相投,品行与否倒放到第二位了,确实有负师长规劝之德。按理说我应该抛下这些劳什子事,连夜赶回华山,跪求师傅他老人家将不肖弟子令狐冲重新收归门墙的……”

“冲哥!”

“掌门!”

“令狐掌门,还请三思啊……”

见令狐冲言语间竟然有了撂挑子不干的意思,方证冲虚、仪清仪琳、任大小姐连忙出声阻止道——要是掌门才接位一个时辰都不到就不干了,那不论是恒山派,还是令狐冲本人,甚至包括前来站台的少林武当,甚至包括任盈盈带来的那些人,可就真正地闹了大笑话了。以后别想在武林同道面前直起腰来。

“大家不用紧张,我没有说我要卸任掌门一职,我就算要走,也不是现在走……现在让我和龙大侠说几句话。”令狐冲回头对着大家笑道。虽然他脸色如同大病初愈一样苍白,发梢还挂着汗珠,可是此刻令狐冲的眼神却充满了清明与坚定,这种眼神……以前从未在令狐冲身上出现过。

那是一种胸有成竹,清醒稳重,敢于担当一切且让人心安的眼神。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任盈盈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一般退了下去,而仪清仪琳则躬身退去,方证冲虚却是表情古怪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龙傲天这一顿骂,骂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理智清醒,且不再意气用事的令狐掌门。这对少林武当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倒让龙大侠看笑话了……”令狐冲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可刚才龙大侠说得好啊——做事当三思而后行,不能不问自己良知。我要是现在走了,人虽然是痛快了,可是恒山派的声誉也就毁了。当初定逸师太将恒山派众位师姐师妹交到我手上,就是希望我能够给她们撑起一把伞,托起一片天,让她们在这浊浊俗世中有一处清修练武之所,不至于受人欺负。我虽不才,但也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尤其是在这个江湖上风云激荡,波谲云诡的当口。于情于理……绝不能允许我一走了之!”

这番话可谓掷地有声,直让恒山众女尼们连连垂泪不止,也不知道是想念“三定”师太了,还是被令狐冲给感动了;华山派的师弟们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个人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整日里吊儿郎当只知道喝酒的大师兄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得好像另外一个人了;就连向来与令狐冲不睦的嵩山派乐厚,也是微微抚须颔首……

这才像个掌门人应该有的样子。

“……同理!只要在下还厚颜占着掌门这个位置,就无论如何也不在让恒山派的威风在我手中堕了去。此时此地就绝不能让你杀了田伯光,即便他罪该万死也自有我恒山派门规处置。如果阁下非要坚持,那么在下提议咱们江湖事就以江湖的方式解决——我!恒山派掌门令狐冲!向龙傲天龙大侠发起邀战。如果龙大侠胜过不才,那在下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要打要杀恒山派再无二话;可要是让在下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还请龙大侠就此罢手,由在下处置。但无论比武结果如何,我保证日后一定会给你龙傲天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哈哈哈……”龙傲天长笑道:“令狐掌门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要是仍旧一意孤行,岂不是不知好歹?也好,在下正好对阁下精妙剑法仰慕已久,正好借此良机一睹为快!”

“……令狐掌门,请!”

“龙大侠,请!”

二人相互一拱手之后,令狐冲领着龙傲天向场中走去,之前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呼啦啦退去,霎时间便空出了一块亩许见方的空地。

龙傲天与令狐冲在空地上相对而立,令狐冲见龙傲天赤手空拳,并未携带兵刃,心知他必然是精于拳脚功夫的高手,但还是脱口问道:“龙大侠可是忘了携带兵器?在下也不知你擅长什么。我恒山派虽小,但江湖上常见的十八般兵器倒也样样俱全。想使什么尽管开口,我这就使弟子与你取来。”

“谢过令狐掌门的好意,只是在下空手惯了,就不用麻烦贵门弟子了。”龙傲天笑着摇头道。

客套完了,下面自然就要开打了。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颈,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场中二人,待会也不知道会向世人展现出何等精妙绝伦的招数呢。

令狐冲见对面的龙傲天搓指为剑,右臂前伸,摆出的居然是剑招的架势,这让令狐冲不免有些糊涂,一时还猜不出对方路数。不过江湖上武功千奇百怪,刀走剑招,枪使棍路的功夫也不是没有过,其用意大多还是用以迷惑人,最终刀还是刀,枪仍是枪。令狐冲尤其这一两年来身经百战,见过的高手,武功路数不知凡几,自然不会轻易被人迷惑。再说独孤九剑向来就讲究后发制人,寻对手招式中破绽下手,自然也不惧对方什么奇招妙式,只以不变应万变,寻到破绽再说。

可即使这样,令狐冲还是觉得挺难办的——一般按理说来,看一个人武功如何,并不见得非要动过手才知道,有时候光从此人的架势上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一个武林高手拉出来的架势往往是气度如岳峙渊渟,法度森严,周身上下几乎毫无破绽可寻。架势一经摆出就如尊神一般凛然不可侵犯,武功越高越的如此。

可你瞧瞧面前这位,那架势摆得连随便哪个门派新入门一年的弟子都比他摆得好看。脚不八不丁站着下盘看起来摇摇晃晃一点也不扎实,抬起的手臂上下左右摇摇晃晃也没个准头,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松松垮垮,几乎浑身都是破绽——这样子要是出现在华山派门下哪个弟子身上,令狐冲绝对会先揍他一顿,然后叫他其他什么都别练,先站半年马步再说。

可是这样子出现在龙傲天身上,就明显不符合常理了,你相信一个劈空掌能打出数丈之外的高手连个架势都摆不好吗?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摆出这样一个松松垮垮的架势故意引你上钩呢?而且龙傲天身上那些破绽个个似是而非像破绽又更像陷阱,实在是让令狐冲攻也不的守也不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甚至心想:要是龙傲天只露出一个破绽的话,说不定我就抢攻上去了。

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令狐冲决定后发制人,于是他围着龙傲天缓缓地绕圈,期间换了好几个架势甚至故意摆出几个破绽以诱使龙傲天上来抢攻,可是无论他怎么卖弄,龙傲天就是视而不见,摆着这个架势一动不动,似乎铁了心了就是等你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炷香都烧了半截了,可是场上二人却从未交手一合,这场面让场下观战的群豪们按捺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我说赵兄,那姓龙的不会是个银枪蜡样头吧,你瞧他那架势松松垮垮的样子,就算叫我上去恐怕要不了十招就可以将他给放躺了。”

“所以说你是江湖上的一个打手,而令狐公子是恒山掌门。要是这么好对付,令狐掌门用得着如此左右试探?”

“你的意思是那姓龙的是在扮猪吃老虎?”

“可不是!你没看见令狐冲刚上场的样子吗——摆出的都是防着那姓龙的劈空掌的架势,只是横竖没见他发出,料想那劈空掌威力虽大,内力消耗也大,打不了几掌。否则上来隔老远就是接连几记,令狐冲也不用打了……”

“冲虚道长,你怎么看?”

“无量寿佛……从龙傲天出现开始,贫道便一直在观察此人。觉得此人无论行走站立,皆有一番宗师气度,虽然还没看出此人武功路数,但料想定然绝非泛泛之辈。只不过现在与令狐掌门对峙的时候反差却如此之大……方证大师,贫道实在看不明白。”

“阿弥陀佛……龙傲天此人横空出世,虽然有侠义心肠却行事过于方正直接,与人于事却不留余地,只怕日后容易受小人挑唆而误入歧途,如此对天下武林非福是祸。日后我等得好好引导此人才是……”

“理应如此……”

随着场中令狐冲仍在试探不止,场外众人渐渐地失去了耐心,议论声越来越嘈杂,到最后竟如菜市场般嗡嗡不止喧闹不堪,更有个别不耐烦的人在人丛中高声叫道:

“令狐冲你们究竟还打不打啊,要是不打了就直说哎!老子还要回家收衣服啊!”

“哈哈哈哈……”

令狐冲此时凝神静气,全神贯注断然不会受到场外因素的影响,反倒是龙傲天面色不睦地朝人声最鼎沸的方向扫了一眼,这个小动作被打从一开始就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令狐冲捕捉到了,令狐冲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长剑一抖,一记“长虹贯日”闪电般杀将而出……

令狐冲长剑方才刚刚出手,却见龙傲天不知什么时候眼神已经回转过来,嘴角更是若有若无地挂着一丝讥诮的笑意。此时令狐冲哪里还不明白:糟糕!上当了……

在常人看来此时招式已老,哪里说收就那么容易就收得回来的。可令狐冲自打修习了独孤九剑之后,单论在剑术造诣上早已超出一般剑手的见识,别人收不回来,不代表他令狐冲收不回来,甚至在剑势用老的情况下居然强行变招——只见剑尖一沉,剑势忽然一缓,招式从华山剑法中的“长虹贯日”变招成恒山剑法中的“绵里藏针”朝着龙傲天丹田大穴刺去。变化之突然,恰好符合了恒山派剑法中绵密严谨,往往是在最令人出其不意之处突出杀招的精髓。

令狐冲这一变,在不明所以之人眼中看来,还以为他刚才那一式仅是为了惑敌,真正的杀招的隐藏在后。剑招变化间转圜如意,毫无生涩阻滞之感,似是早有预谋。剑势之凌厉,变化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令狐冲长剑未等刺中对手,却感觉一股恶风朝自己太阳穴袭来。原来龙傲天好似料准了他准备如何变招的一般,就在他变招的瞬间,身形蓦然急转,让开了剑尖,而右手搓指成剑直朝令狐冲太阳要穴上刺了过去。

可令狐冲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叫人伤到了,他所学的独孤九剑最擅长的便是随机应变,只见其不慌不忙“唰唰”数剑或刺或削或劈,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如神来之笔,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将龙傲天凌厉的攻势逼退了回去。

龙傲天被逼退后几乎没等站稳,脚尖一点紧接着揉身而上。他两指并拢,走的却是剑招。招式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法度森严快喻闪电,一剑接着一剑连绵不绝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攻守俱备几无破绽可言,就算招式中出现了破绽,也是如惊鸿一现,闪电般转瞬即逝,根本无法抓住,更别说依此破他剑法了。逼得令狐冲不得不全神贯地注仗剑死守,左支右挡这才勉强保住了自己没在着这惊涛骇浪般的攻势面前落败。

“原来风太师叔告诉我独孤九剑破尽天下剑法,我一直深以为然,不然今日面对这龙傲天才知道,原来这种说法也不尽然。我观龙傲天此人剑法已臻天人合一之境,每一招每一式都落在我最难受之处,招式精妙简直匪夷所思,。比那日在梅庄西湖底的任我行剑法亦高出不知凡几。而且此人以指代剑我本就占了他兵刃上的便宜,却处处受制,如果他手中有剑只怕不出二十招我就只得弃剑认输。”

二人交手不过五十余合,任谁都看得出令狐冲已是落了下风,就连他最擅长的随机应变怪招迭出挽回颓势也在对面的攻势狂潮毫无施展的机会和余地,只能是靠着吸星大法吸来的深厚内力一次又一次将他从败阵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了,龙傲天在比试中从一开始到现在,从头至尾没有使上丝毫内力,全凭招式就将令狐冲压制成现在这个模样。

又斗了几个回合,龙傲天突然跳出战团,停手不攻了,笑眯眯地看着不住喘着粗气的令狐冲。他这停手时机把握得极好——要是让龙傲天他再这样攻上哪怕一个回合,累也将令狐冲累倒了,自然也就不用再比了。

“你这是什么剑法?”待到令狐冲将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之后,问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你想学?”龙傲天此时笑得如同当空的太阳一般灿烂。“我教你啊!”

“啊?”还没等令狐冲弄明白话中含义,就见一本书卷被掷入自己怀中……

“刚才我使的那套剑法,那上面都有……”

嘶……除了龙傲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本神功秘籍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送人了?送人了?送……

武功是什么?武功就是武林人士的命,是权力、声望、财色之源。就和读书士子见了面比谁的文章诗词作得好一样,江湖武者见了面要分出个高下就比谁武功高强。可是练武又比读书更难,想读书四书五经到处有,好不好只能比天分,比勤奋,比悟性。可是练武你空有悟性天赋,没个好师傅你勤奋给谁看?江湖上稍微好点的武功秘籍都被各大门派、家族把持着,别说外人了,就连防自己人都跟防贼似的,断无轻示于人的道理。因此,为了一门好的武功秘籍,他们可以杀人,可以放火,可以灭门,可以犯下人间一切罪恶,践踏世间一切公理。福威镖局的遭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所以龙傲天的这一举动才会让人们觉得那么地匪夷所思,那么地猝不及防。待到反应过来时千情百态,惊奇感叹者有之,羡慕嫉妒者亦有之,更有甚者甚至想冲上前去硬抢了,只是慑于龙傲天与令狐冲刚才所展现出来的高绝武功而自知不敌,还有少林武当的态度不明,贸然上抢只怕落得被众人围攻,身死当场的下场才没有轻举妄动。只能以热切的眼神盯着令狐冲怀中书券,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龙傲天超出所有人预料的举动当然也包括令狐冲在内,即使他本性从未将他人的神功绝学看得如何重要,可他还是下意识地将怀中书券摊在手上,忍不住翻看起来。在群豪们期待羡慕嫉妒恶毒的眼神中,翻开书页的令狐冲先是面色诧异地眉头大皱,接着又翻开下一页,眉头又紧了一分,接着令狐冲翻看书页的速度越来越快,神色也随着“哗啦啦”的翻书声渐渐变得铁青……

“阁下剑法超绝,令狐冲自知不敌,你赢便赢了!可为何要如此羞辱在下?”说罢,扬起手中书券便朝龙傲天脸上掷去,龙傲天头微微一偏,将其让过,书卷力道耗尽后正好落在场地边缘。此时场外群豪们有心之人连忙抢出,拾起书券退回去迫不及待翻开一看,连同凑上来围观的人们一起全傻了眼——原来这书券上从头至尾,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无一字一画一笔一墨。

这本所谓的秘籍内头根本就是空无一物……

你这玩的是哪出?拿天下群雄们耍着开心吗?

龙傲天一边摇晃着脑袋,一面苦笑着说道:“令狐冲啊令狐冲……我听说你资质卓绝,心思敏捷。可今日试探之下才发现言过其实——你脑袋压根就是榆木疙瘩一团。你就没好好想过,我为何要送一本空无一物的秘籍与你?”

“是啊……他为何要送一本空无一物的秘籍给我?”令狐冲一怔,继而低头慢慢咀嚼道:“为什么要送一本空无一物的秘籍?秘籍……空无一物……空无……空?无!”

沉思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在念到“空无”二字之时,脑海里似有一道霹雳横空闪过,一片清明。继而他想起了当年华山思过崖山洞中,在风清扬的教导下,曾经翻来覆去咀嚼的八个字——根本无招,如何得破?

是了。适才在与龙傲天的比试中令狐冲就发现龙傲天的剑招从头至尾就没有一招重复,全是随性使出却招招有如神来之笔,直击自己要害,发现对法的剑招之中与自己的剑法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还有哪些地方似曾相识。只是当时双方斗剑正酣无暇细想,后来揣摩之下只当对方剑法亦是跳出了招式的束缚,同样到达“无招”之境。直到后来经龙傲天提醒之后,令狐冲才终于将思维的碎片完整地连接到了一处,那些似曾相识却又朦朦胧胧的地方逐渐清晰起来——原来龙傲天使的也是独孤九剑。只是对方达到了非但不拘泥于招式的无招之境,干脆就连独孤九剑这门剑法都变得面目全非,似有若无了。也难怪令狐冲一时也认不出。

况且刚才龙傲天只是用手指比划剑招,更是没用上一丝内力,就这样还能将令狐冲打得落花流水。可见他非但在招式上早已是“无招”之境,就连武学境界亦是臻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至高境界,高出令狐冲不知多少。

而且再细细回想一下,龙傲天不但让令狐冲亲身体会到了更高深的境界应该是什么样子,更是在比试中大放其水。在旁人看来龙傲天攻势凌厉如狂风暴雨,但当事人令狐冲知道龙傲天实际上是在指点不足——每一次都是将剑招落在令狐冲招式的要害上,又收了回去,然后继续指向下一处……经此一战后,令狐冲只要将对方剑意招式揣摩透了,融会贯通了,必将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龙傲天还真的是确确实实地将他的剑意教给了令狐冲,只不过能不能学会,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好处给得不可谓不大,而且面子里子也给足了。虽然是输给了对方,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实在是非战之罪,而是确实技不如人,对于恒山派声誉的影响倒也不大,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看不出来的……理他们作甚?

想到此处,令狐冲面带愧疚地看了一眼打从比试开始就盘膝坐在地上,闭目一言不发的田伯光,颓然道:“阁下武功登峰造极,在下实在不及阁下万一,令狐冲就此认输!田……‘不可不戒’随阁下处置,恒山派再无二话……”

说着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退回恒山派众女尼中间不再言语。

在场武功高强者诸如方证冲虚、嵩山乐厚、日月神教贾布上官云等人皆面色凝重,他们在比斗之前就考虑过了令狐冲很有可能会败,可是却没料龙傲天轻松如意的样子估计连一半的功夫都没使出便逼得恒山掌门弃剑认输,败得如此干脆,此人究竟实力几何恐怕无人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恒山见性峰上无人是此人对手。

哪怕方证冲虚捆一块上也未必能走得了三招五式——他们怎么看不出其实刚才龙傲天已经是放水了。

所以在群雄中打头之人有意收敛之下,现在已经再无人阻挡龙傲天,任其走到田伯光面前。而此时的田伯光盘膝而坐如老僧入定了一般,对刚才见性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不闻不问,仿佛全然都事不关己。

感觉到龙傲天走到自己面前,田伯光猛然睁开眼睛,高声道:“田某大好头颅在此!姓龙的你就快些拿去换赏钱吧”

“我看你还有些不服气?”龙傲天问。

“服!怎么不服气?”田伯光眼角瞟了对方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开。“阁下你武功高强,这见性峰上无人能挡,区区田某性命,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要杀快杀!老子要是皱了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不就是个死吗?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

田伯光说着转而看向不远处恒山派门人打中的令狐冲,见他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道:“我田某早先做了不少恶事,在江湖上本就是名声狼藉,承蒙令狐掌门兄弟看重,竟愿意收下我这个人人喊打喊杀的恶人,却不曾想竟然给他带来如此麻烦……今日我纵然不死,我田伯光也无颜再苟活于世,好教江湖上再无人拿我田伯光拿捏令狐掌门一个字!”

“好!好汉子正当如此!恩怨分明,为义气二字两肋插刀,义之所在,死又有何所惧?”当即便有人喊道,引起了阵阵附和。

龙傲天冷眼扫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便不再理会,而是忽然在田伯光面前蹲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对着田伯光就是一顿猛瞧。

田伯光让他给瞧得心中发毛,也不知道此人想如何折辱自己,于是破口大骂道:“姓龙的你这么瞧你爹干什么?难不成想将你老子貌相记熟了改日画下来挂你家祖宗神位上摆着,逢年过节给老子上香磕头好教保佑你。可是你爹我可是断然不会保佑你这个杀父的不孝逆子……”

言语间极为难听,料想是意图激怒龙傲天,教他盛怒之下痛下杀手给自己一个痛快,免得再受折磨。

可任田伯光如何辱骂,龙傲天就楞是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说:“我龙傲天并非是不懂道理之人。之前少林方证大师好言相劝,我没听;令狐掌门甚至赌上恒山派的声望与他个人的名誉来阻止我,我宁愿与他打过一场无明架也仍是初衷不改;我甚至可以相信你田伯光幡然悔悟,且永不再犯,哪怕你身体完好无损我也可以相信你……可为什么死死地盯着你不放?真以为我龙傲天为了那点钱?

之前方证大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没错!你是将那把屠刀放下了,可你是为了什么而放你想过没?你不过是因为不想再给令狐掌门添麻烦,不想下次又作恶后遇见了令狐冲以后左右为难而放的。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为了你田伯光胸中的那点所谓的义气而放。扪心自问,你可曾哪怕一次是为了过去的罪恶而悔过?哪怕一次觉得对不起那些苦命的女子而觉得自己有罪?有么?哪怕一次也好……要不是令狐冲你恐怕依然在世间继续残害天下妇女,靠着冠绝江湖的轻功逍遥法外吧。你现在是将手中屠刀将放下了,可我问你:你心中的那把刀可放下了否?”

田伯光颤抖不止……

“阿弥陀佛……”方证大师双手合十道:“龙施主此番句句在理,条条直指‘不可不戒’本心。言语间且与佛理暗合,实与我佛有缘啊……”

冲虚脑袋不动,眼珠子瞟了一眼身边的少林大师,暗道:“你这个老秃驴打得什么算盘我不知道?无非就是见人家武功高强心动罢了,日后就算拉不过来至少也能结个善缘。还说什么跟我佛有缘?人家借了一句佛家謁语喻事就成跟你佛有缘?那你怎么不说他说官话那就是跟天下人有缘?如果不是这一身功夫的话,只怕龙傲天说得天花乱坠,铁树开花也只怕与你佛有缘无份吧……”

龙傲天接着对田伯光斥道:“我之前问你服不服你说你服了,因为你眼中的江湖就是这样只问强弱不管对错……我武功比你高,轻功比你好,我要杀你你打不过也逃不掉,我要杀你在场诸人没一个人保得下你所以你就不得不服!要是我功夫轻功都不如你,只怕我今日的下场比那天回雁楼上的迟百诚好不到哪里去。换而思之,现在的你与当年那些可怜女子境遇何其相似?打打不过,逃逃不掉,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任由你恃强逞凶。今日我要杀你还有少林方丈,有令狐冲替你出头,可那些女子当时又有谁来帮她?今天人们说我龙傲天不停劝阻执意杀你就有人说我一意孤行冥顽不灵,而那当时那些苦命人向你苦苦哀求的时候你又何曾闪过哪怕一丝善念?”

“你不要说了……”田伯光猛然惨嚎道,那声音嘶哑得就像一只受伤的老狼。之前还在为田伯光鸣不平,或是觉得龙傲天太过于霸道的人们此时再无一人站了出来,尽皆低头默然不语,还有个别多愁善感的女侠更是香肩不住耸动低声抽泣,而令狐冲更是显得羞愧难当。

“……你居然还自以为自己是条好汉。江湖上我杀你死是各凭本事说话,生死输赢都没人笑话。你却自恃一身武功去侮辱那些无丝毫武功的女子……我呸!这算得上哪门子的好汉?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狼心狗肺之辈!”

“……你做完恶走得倒是洒脱,你可知被你侮辱过失了清白女子日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日子吗——性情刚烈些的便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可还有那些没死的女子就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嫌弃唾骂,甚至连父母兄弟姐妹都要厌恶的悲惨境地。她们别说嫁个好人家了,就连残疾贱户都不会拿正眼去看待她们……有多少女子青春韶华便青灯古佛,又有多少大家闺秀此后沦为失足妇女……你‘万里独行’恐怕从未想过这些吧。”

说着龙傲天忽然站起身来,伸手入怀:“你刚才不是问那人使了多少银子叫我来杀你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手掌伸出后,在田伯光眼前摊开,旁边早有眼尖之人看到手掌上至多不过一两几钱的散碎银子,成色还不那么好。

“你还记得五年前南京西郊七十里外的谢家小姐吗?恐怕你记不得了……生于当地望族的且花容月貌知书达理的她本该有个很好的人生,可是她却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给盯上了——在她出嫁前一个月被你侮辱,还被你染了一身脏病。此后夫家听闻此事以后断绝了姻亲,家里人觉得她有辱门风将她赶出了家门,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又身无谋生之技的她只能去做了半掩门的生意。于今年病重去世……弥留之际她找到了在下,拿出她这几年来的全部积蓄希望我能给她主持一回公道。我收下了她的银子……其实你的狗命最多连一个铜钱都不值,可是她却给了我一两四钱银子,你说我是不是赚大了?”

龙傲天又掏出一叠白纸,每张白纸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他指着那叠白纸对田伯光道:“你为了满足自己欲念,却害了七十七个良家女子,你好好看看这些纸,这里每一张每一个字都记着你当初做过的孽……”

说着愤而将那些白纸一股脑全掷在田伯光头上,只是此时的田伯光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硬气,和抽去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样像团烂泥摊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不住地在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阵大风吹来,将白纸吹得四散飞走,被人从半空中截下,拿到手里一看——但见上面时间、地点、怎么犯的,后果如何清清楚楚记载上面,条理清晰不似作伪,仅是将苦主的名字等具体信息尽量隐了去。以前只是听说还不怎么觉得,可是当这些记载着田伯光罪恶的白纸一张张,一件件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只看得触目惊心,背后发凉,教人毛骨悚然,一股血气直往上涌。

龙傲天指着一团肉泥般的田伯光骂道:“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你但凡还有一丝一毫人性良知也就不会做出如此这般丧尽天良的恶事。今日我不杀你,其他人不杀你,终有一日老天爷要收了你!你如不死,天理公义何在?那些被你残害之人的怨气如何得消?天地正气如何得以声张?你以为你将脑袋上的毛剃了,将自己身体弄残了你就可以脱得了关系?且不论你幡然悔悟是真是假,在我眼里你也必死无疑,我得拿你给全天下想和你一样作恶却还没来得及作恶之人一个榜样——你就是阴沟里的臭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恶贯满盈……杀!”

“该杀!”

一开始还只是一两个人在那里喊杀,可是渐渐的喊杀之人多了起来,最后不论是正派侠士,还是左道群豪,甚至连常常将慈悲为怀挂在嘴上的少林寺和尚,恒山派女尼都神情激昂地喊起杀来。弄得唯一自恃身份而没有参合进去的方证冲虚二人满面尴尬却又无可奈何。

成百上千的口中,发出一个声音,汇聚到一起,直达上苍,下至幽冥:

“杀!杀!杀!杀!”

“还有你们……”就在人们等着龙傲天结果田伯光性命,以彰天理人心的时候。龙傲天却弃了田伯光,转身戟指适才附和田伯光附和得最凶的那个方向喝道:“你们现在冠冕堂皇地站在干岸上,可你你们就真的这么干净吗?现在江湖上有些人将无知当作个性,视行善为迂腐,把作恶当豪放。曲解善恶,混淆黑白。还说田伯光这种人是什么‘真性情,好汉子’。什么真小人赛过伪君子……简直是岂有此理!伪君子至少还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还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就算做起恶来也是瞻前顾后怕招报应;而那些真小人则是将作恶当作理所当然,行事毫无顾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我说我宁可江湖上全是伪君子彼此间尔虞我诈,也好过江湖上满是真小人横行霸道,血雨腥风不得安宁。在下也不过是一介武夫,但心里还知道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就算是理由说得天花乱坠作恶就是在作恶。我劝你们将你们自己的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至少……”龙傲天指了指地上的田伯光,“以后别再为这种畜生说话,不值得。”

龙傲天这番话说得振聋发聩,待到说完之后,在场上前正邪群雄已无人再敢上前搭话,甚至连敢于对视之人一个也没有。

见状龙傲天摇了摇头,神情似有些失望地走向田伯光。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去结果那厮了。

这时令狐冲又一次走了出来,道:“龙大侠请慢!”

在人们诧异的眼光中,令狐冲径直走向田伯光,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摊在地上如似失去了三魂七魄的“不可不戒”大师。深吸了一口气,义正言辞道:“我令狐冲身为恒山派掌门,通告江湖同道:‘不可不戒’田伯光犯我恒山戒律,从即刻起开革出门,从今往后,此人与恒山派再无任何关系。此其一;其二:恒山派掌门令狐冲!品查不严,招人不慎,将罪大恶极之徒纳入派中,坏我恒山派声誉,为武林同道所不齿。为治其不查之罪,罚其长剑贯胸,以严明门规,以敬江湖各位同道!”

话还未说完,竟闪电般拔出腰中长剑,将其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前胸刺入,剑尖从后背穿出。事发之突然,不但让在场的所有人傻了眼,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龙傲天似乎也没有料到。任由令狐冲一剑将自己扎了个通透。

“冲哥!”

“掌门师兄!”

任盈盈与仪琳师傅连忙跑上前去,却被龙傲天挥手发出一道气墙给阻住,无论她俩如何努力也前进不得半步。接着左手连点令狐冲身上几大穴道,封住其伤口流血,右手搭着令狐冲的肩膀,将其精纯无比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任仪二人自然知道龙傲天是在进行紧急救治,不愿被人打扰,所以只能是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紧张地看着……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龙傲天忽然抓住剑柄闪电般拔出,奇怪的是随着长剑拔出,令狐冲前胸后背上的伤口却再无一滴新鲜血液流出,而且他的神色如常好似未受到多大痛苦。十次有九次可以要了人性命的剑伤,在龙傲天手上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处理完了,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

处理完之后,龙傲天这才招呼任盈盈仪琳二人过来,告诫道:“令狐掌门刚才那一剑擦左肺而过,幸亏处理得早,所以虽然看似凶险,实际上并不碍事。只是需要修养至少三月,而且半年内切莫与人动手,以免加深伤势。半年后当与平常无异。”

二女自然是千恩万谢的接过令狐冲搀扶,只是在与任盈盈擦肩而过的时候,龙傲天发现从她眼中看到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怨恨之意。

“被记恨上了呢……”龙傲天真是哭笑不得,又不是我叫令狐冲他上去自残的,这能怪得了我吗?

此时正要被搀走的令狐冲忽然微声说道:“盈盈,仪琳师妹请再等一下,我还有几句话与田伯光说……”

于是将头艰难地转向田伯光那边:“想我令狐冲此前被你花言巧语,美酒肉食迷了理智,也懵了心窍。居然跟你这种人面兽心的恶贼称兄道弟,喝酒吃肉。虽然我并没有与你一起作恶犯奸,但我此前的种种行为形同共犯,实有万辞不怠之咎……”

说着艰难地将衣角撕下一块来,掷与田伯光面前。“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交葛,如有来日在江湖上相遇,我必杀你。”

“龙大侠请便……”随即令狐冲便被搀扶而去,径直入了后室,不再在人前出现。

此时恰好有一片落叶从龙傲天眼前划过,只见他轻描淡写地轻轻一拂,那片树叶顿时变成了仿佛精钢打造的飞镖,闪电般没入田伯光的前额之中,透脑而过。脑袋都被打穿还如何能活?于是田伯光登时毙命。

只不过此时的田伯光不知是羞愧的还是被吓的,又或者是因为绝望,亦可能全部都有。反正他早已是一滩烂泥人事不知了,也不知道他临死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痛苦。如果没有,可真正的是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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