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颜青易整个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神情恹恹地趴在软榻上计算着要怎么躲过一会儿的补药。说出去得让后宫一干嫔妃笑话疯,谁能信呢?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竟也会怕苦。
“娘娘您就别躲了,这药早晚都是要喝的。”阿满一手托药一手举着满满一袋的石蜜,暗暗叹气每次吃药都要由这么一出,“娘娘这石蜜乃是西极之地所献,据说甜美至极最能压苦味了。”说着又把药碗往皇后面前凑了凑。
颜青易却不肯听她说的只连忙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一只手剧烈摆动着,一边摆手一边嘟囔道“快端走,谁让你拿过来的。快点!”这石蜜是甜可那补药之苦也不假啊,她难道是会为了一丝甜头而叫自己受千分苦的人吗?那必须不是,她就是千娇万宠的长大,这补药该是除她丈夫外人生极苦了,“红釉,你快把阿满拉走,把药碗给我砸了。”玄色的长袖一甩上头金丝绣的凤凰振翅欲飞如果忽略了那颤颤巍巍的声音可以说是很威严的。
红釉自然不敢真把药碗给砸了,只虚虚拉着阿满的衣袖。
“娘娘放下,奴听说陛下命陈御医想尽一切办法减少药的苦味,说要是娘娘受了苦就是他办事不利,要狠狠罚他。”红釉半真半假的把皇帝做的事透露给了颜青易,本意是要宽慰她不想却引来一旁阿满怀疑的侧目。
只见阿满沉下脸,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她冷声问道:“红釉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难道你……”红釉心中一紧,常德提醒过皇后娘娘城府深沉不好唬弄可没想到连皇后身边的女官也如此谨慎小心,想来这些年能稳坐后位也不止是因为家世显赫吧。
“阿满姊姊,你可不敢这么讲。奴只是有位小姊妹是在太医院当差听说后又告诉了奴罢了。”
阿满还想问却被颜青易抬手打断,“阿满,既然皇上都已经告诫了陈御医想来这药也不过是闻着苦了些,拿来吧。”黑漆漆的补药一入口,简直像是吞下了一座糖山,苦味夹在甜味里头在喉咙口炸开呛得她一阵干呕。至于这药到底是哪些熬出来的已经完全辨不出来了,要不是她吃的东西阿满都会检查她绝对怀疑是那个陈御医借机行刺自己。
阿满见她干呕得厉害以为是太苦了连忙递上了手里的石蜜,却被颜青易推开。“不用,你们去给我把那个陈御医带过来,呕。”没说完又一阵干呕,红釉被她呕得心惊也顾不上告退提了一旁伺候的一个小婢女就去找陈御医。
颜青易生的娇气,刚刚那一通干呕叫她脸色有些发白,在阿满的搀扶下仰靠在软塌上顺气。
话说那陈御医被药童找到时正在给夏昭仪请平安脉,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却意外把出了不得了的事情,正要道喜呢就被药童当头泼了一桶凉水。
“师傅,皇后娘娘有请。”
陈御医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知今日皇后就会用药,皇上命自己去除药的苦味自己原想加一钱甘草却发现会影响药效,而皇后调理的时间也不等人最终便加了一勺无伤大雅的砂糖进去,谁能想到皇后会找上他呢。
“哎,这万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皇后娘娘素来讲理,还请让娘娘等等。”
夏昭仪说着扶了扶自己的肚子像似得到了什么鼓舞,竟扯住了御医的袖子,完全忘了要避嫌。
这一幕全落在一道跟来的红釉眼中,暗道这夏昭仪果如宫中传言那样是唯一敢和皇后叫板的女人,只是今日似乎尤为嚣张些。
“夏昭仪,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主理应万事以皇后娘娘为先。常听人说夏昭仪虽是家人子出身可最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红釉现在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即使真正的主子是皇帝也不能对威胁皇后声望的事视而不见。何况这还是个表忠心地好机会,能奠定自己在皇后身边的地位,何乐而不为呢?她可不想一直被压在那个阿满下面。
夏昭仪却扯出了一个骄傲笑,正想抛出自己的牌打压一下皇后的气焰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凝,那笑也就变得有些怪异。
红釉心中一紧,暗暗后悔不该当面顶撞,现在皇后不在可找不到靠山。
可臆想中的惩戒或讽刺却没有落下,夏昭仪松开刚刚扯着陈御医的手竟说:“也罢,皇后娘娘身份高贵理应如此的。”脸上还流露出了几分苦涩委屈,似是责怪皇后以出生压人却又不敢抵抗一般。
要是皇帝在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能得几分同情。可这里伺候的哪个不是在宫里十多年的,或曾经也有过不服气,可也都被磨平了,没磨平的都在小树林的窄井里了。
“那奴婢就把陈御医带走了。”说完向一旁自己带着的小婢女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把陈御医夹在中间带走了。
他们到时颜青易病恹恹地杵着脑袋,阴着脸盯着陈御医。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陈御医一见到颜青易就感到两股战战,这个年过八十的老人给后宫无数的女人看过诊,只有这位皇后他无论如何都治不好。
“长乐无极,本宫还以为你是要用那一碗补药毒死本宫。”
“老臣冤枉,您就是再借给老臣十个胆子老臣也不敢干这大逆不道之事!”
陈御医觉得委屈,这世上的要哪有不苦的,也就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两能这么为难一个大夫。
“那你是觉得本宫冤枉你了,也罢那就交给皇帝哥哥来评理吧,反正也是他让你做的就该他来善后。”
说着就要让人去请皇帝过来。
陈御医额上不禁冒起了几滴冷汗,皇帝对皇后那不和常理的纵容朝臣那是人尽皆知。真要让皇上知道了,自己指不定会被怎么罚。
“娘娘不会冤枉臣,是臣年老……”
“好了,本宫不怪你。只是今日你去给夏昭仪请平安脉可有什么?”
陈御医算是知道了,皇后是在这等着呢。他就说皇后当初为什么要在后宫加一条请平安脉的规矩,原来是为了这一天。只是大夫有大夫的规矩,不得透露病人的隐私,否则违背医德尔后晚节不保。
颜青易见陈御医不打算说突然就嗤笑了一声,她十分享受打破旁人坚持的那一刻。
“今年的秋围要开始了吧,陈小公子好像……”
陈御医心头一紧,这个小孙子是家族的希望,要是因为自己而毁了,自己岂非成了家族的罪人。
“还不说啊,本宫还听说这陈小公子已过二十还未成家。本宫听旁人讲一代无好妻,三代无好子,想必陈御医也是精挑细选才看中了武将军家的女儿。”
陈御医又是一咽,他有些惊讶皇后身处后宫却耳聪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