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科长组织大家学习,讲了讲厂里的生产情况。
随后,告诉大家今后工作中要注意的事情。
最后,李科长强调:
“大家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集合,分配工种。”
第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
李夕和冯玉生分手后,径直走到王婶家接琦琦。
“怎么,第一天工作不顺心吗?”
王婶看着李夕的脸色不对,轻声问了一句。
“王婶,我现在好后悔。”
“后悔什么?跟婶唠唠。”
“王婶,你说我当初为啥就不能好好学习?”李夕耷拉个脑袋,神情落寞地说:
“去剧团学戏,要考试;到矿上挖煤,要考试;到工厂上班,还是要考试!我倒霉就倒在这考试上了!”
“夕儿,没考好不要紧。要紧的是往前走,往前看。你只要把分配给你的工作做好,慢慢地,一切会好起来的。”
王婶给李夕倒了杯水。李夕接过水杯,抬头看着王婶微笑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就拿我说吧!小时候,家里太穷。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把我过继给了康家。”
“王婶,怎么从来没听您讲过?”
“我本姓杨,后来过继给康家,长到18岁,嫁到了王家。”
“李夕,个人的伤心事个人知道。我又不是祥林嫂,总不能见人就说吧!”
“王婶,我想听听。”
“我父母生了我们五个。我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送我走的时候,妹妹还在吃奶呢。”
“我只记得,送我走的那天,娘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拉着我哭。”
“爹拽着我往门外拖,我拉着门框,死不松手。爹还狠狠踢了我一脚。”
“领我的康家爸爸就在门外,我哭破了嗓子也没用,还是被康家抱走了。”
“那天,我好恨我爹呀!他哪怕抱抱我也好。就这一脚,我恨了他一辈子。”
“虽然当时我只有五岁,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大姐我已经记不得了。二姐在我被送走的前几天,送给了别家当童养媳。我和二姐很要好,二姐哭得眼睛都肿了,跪下求爹,还是被爹硬抱走了。”
王婶抹着眼泪。
“我应该知足。康家只有我一个孩子。穷是穷,起码能吃上穿上。受过的苦就不提了,都过去了。”
“我18岁嫁进王家,日子虽然苦,但总算过得去。”
“可怜我那二姐。给人家当童养媳,小小年纪,被婆婆动不动打得鼻青脸肿,常常不给饭吃。冬天的时候,头上顶个碗跪在冰面上,一跪就是几个小时。”
“王婶,二姐现在怎么样了?”李夕忍不住插嘴问。
“现在?她婆婆去世后,起码不再挨打了。”
“她17岁和丈夫圆房,生下四儿两女。公公人还好,二姐夫对他也好。算是过了几年舒心日子。”
“那就好!”李夕放下心来。
“二姐的公公婆婆去世没几年,谁知道,二姐夫竟然也走了。她一个女人家拖儿带女也不容易。”
“好在我和二姐一直有联系,能说上话。我们彼此安慰安慰,日子再苦,也要往下过啊!”
“我嫁到王家,生下两个孩子以后,日子过得很艰难。幸好那时你父亲给你找奶妈,我经人介绍到了你家。”
“王婶,那你不管大俊、二俊哥了?”
“傻孩子,顾命要紧。哪还管得了那许多。”
“我每个月把工钱带回去,大俊他爹在外面打零工,苦日子总算凑合过来了。”
“你爹人好,除了工钱,逢年过节还另给花销。我在你们家那几年,是享福喽!以后再也没过过那么好的日子了。”
王婶眼睛里闪着泪花。
“只可惜你娘去的早,你小小年纪也不容易。”
“但你要想,起码没挨过饿,没挨过打。还能上学识字,其实,你比好多人都幸福。”
“王婶,可惜我没好好珍惜。现在好后悔!”
“说那些没用的干啥!我也后悔,后悔恨了我爹一辈子,到他临走了都没有去看他。后悔,后悔有用吗?能把我爹后悔回来吗?”
“李夕,重要的是往前看,你有工作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好好干,听领导的话,往后的日子好着哩!”
李夕被王婶一顿打气,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王婶,你真好。我想通了!大不了打扫厂里的卫生。你放心,即使让我打扫卫生,我也能把工厂打扫的干干净净,像洗过的一样!”
“这就对了!李夕。工作稳定了,慢慢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看厂里有没有你中意的?”
“王婶,才上班,哪能想这些!”
“成家立业,立业成家。这是男人的必经之路。你也不小了,二十四、五了吧?”
“王婶——”
李夕真的还没考虑这些事情。
告别王婶,李夕抱着琦琦回到小叔家。
李夕已经从参加工作的兴奋中冷静下来。
今天的文化课考试,给李夕敲响了反省的警钟。
任何时候都不能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要知道,人生路上的荆棘永远多于鲜花美景。
李夕在路口碰上小叔。
小叔接过琦琦,问他今天上班的情况。
李夕和小叔讲了讲今天的情况,也讲了自己的担忧。
小叔听了,半天没有说话。
“要不要去找找鹏展?看看都有什么工种?”
快到家了,小叔艰难地开了口。
“不太好吧?我已经麻烦过他一次了。听天由命吧!”
“工种挑不好,可是牵扯到一辈子的事情啊。”
“小叔,没关系。我今天已经给王婶保证过了:即使扫卫生,也是扫的最优秀的清洁工。”
“不至于吧!”李旭笑了:
“你自己决定找不找鹏展,我只是建议。”
一推开屋门,李夕就闻到做饭的香味。
“小婶,我和小叔回来了!”
“回来就好,准备吃饭吧!”杨瑞在厨房喊道。
李夕走进厨房,帮着小婶端盘子递碗。
他发现小婶仿佛又回到上大学的时候了。
小婶重新变回了杨瑞姐姐。
笑容是那么灿烂,脚步是那么轻盈。
一扫往日的忧郁和烦闷,话里话外全是笑声。
李夕为小叔、小婶高兴,也对自己的明天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