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不算奢华,毕竟高远城内已经没有太多的军资粮草了。宇文风坐在正中主座之上,面前摆放着一些烤制的粗粮,腊肉。背后侍立者,不出意外是叶流。左手上的客座席群里,放下两张桌子,桌上的食物,甚至比宇文风桌子上的还丰富不少。坐在桌边的,是大辰军使臣,受了主帅姬影轩委托,由前锋朱杳迹特别指派到此进行谈判的韩云和田如水。
朱杳迹和雨如水带着雨氏一族逃出地道,反倒是走了近路,十分接近安西府帅营了。行了不多久,就遇到了从安西府风尘仆仆直扑高远城的特遣军,由副帅姬影轩直接带领。朱杳迹在安西府上下皆知,很快被让进主营和姬影轩见面。两人也相交多年,互相了解。彻夜长谈之后,制定了方针。特遣军军容整齐,行军缓慢,所以由朱杳迹立即后队变前队就地折返,沿途收拢受命令撤退的高远城队伍。朱杳迹趁势安排改姓田氏的雨氏一族,又举荐了雨如水阵前从军。
朱杳迹回收了大部分高远城的部队,先期行军来到高远城下。按照原来和姬影轩商定的计划,派出使臣。他们并不知道高远城现在两面受敌,被疾风翼堵在中间,只道是增援的精兵,西戎的敌手,故此只能步步为营,尽量探知消息。
田如水和韩云各自怀着不同的想法,坐在酒席之上。田如水仔细地观看着酒宴上的菜色,眼中疑窦逐渐浓郁。客席的对面,陪坐着另外两名高级军官,宇文风帐下的万夫长,拉德尔和宏康。田如水仔细地翻看菜色,引来宏康的注意,他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田如水,神色逐渐冰冷。
“田特使,莫非是我军厨艺不精,不和你的胃口?”宏康和宇文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问道。
田如水正在认真研究面前的一只烤鸡,听到对方开腔,不由得停下筷子,正色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宏康统领解惑。”
“请讲无妨。”宏康摆摆手。
田如水笑了笑,“高远城中,余粮尚有几日?”
拉德尔一听大吃一惊,腾得站了起来,抽剑离手直指田如水,周围卫士一看统领动武也苍琅琅拉开兵刃,韩云和田如水作为来使,未带兵器,他见西戎人对田如水骤然发难,情急之下,一掌拍碎面前的硬木餐桌,折出两条木腿,权当了双棍,护住田如水。
一触即发。
“说!你是如何知晓,我军缺粮的!”拉德尔高声质问。宇文风闻言,只能轻轻摇头,宏康更是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低声自言自语,“这个白痴。。。。。。”
宇文风饶有兴趣地看着韩云,又看了看田如水,终于笑了笑,鼓起掌来。见主将鼓掌,叶流毫不犹豫也拍起手来,拉德尔一头雾水,宏康趁机把他复又拉回座内,收起兵器,又呵斥卫士收回了兵器。这边赶紧又帮韩云换了张桌子,重新摆上酒菜,将地上的污渍清理干净。
“孤这名属下,忠勇有余,性如烈火,还请两位使节见谅。”宇文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孤尽饮此杯,算是为他赔罪。”
宇文风贵为西戎皇子,韩云只是个伍长,田如水根本刚刚入伍,还未来得及受了品序,只称咨军补,这一举动,算是很大的诚意了。两人赶紧回礼,也是一饮而尽。
“这位田特使,请问你是如何得知孤军中缺粮?孤甚好奇之。”宇文风也有点以外,难道已经有间谍外传了,是以开口探探口风。
“宇文皇子,其实是这只鸡告诉在下的。”田如水用筷子指指面前的烤鸡。
“装模做样!这鸡已经考得焦黑,如何能够开口!就算开口,你又如何识得禽语!”拉德尔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也要硬怼几句,转转面子。
田如水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一手抓一根筷子,将鸡腹撑开,伸手进去从中掏出一颗鸡蛋。托在手心,展示给众人看。
宏康一见鸡蛋,叹了口气,望望宇文风,对方投以一个相同的眼神。
“田特使目光如炬,宏康佩服。”宏康站起来,行了一个大辰的文官礼,田如水赶紧站起来回礼。见到拉德尔仍然一头雾水,宏康给他解释道,“母鸡怀卵,大多是分开饲养,和普通食用的肉鸡不同一棚,如此一来,可平安产卵,或哺养小鸡,或食用鸡蛋。怀卵的母鸡,肉质也不适合烤制,更适合炖汤。若是在如此酒席之上,只可能是混养在一起,不慎抓到,又或者是迫不得已,没有其他选择了。”
拉德尔恍然大悟,频频点头。
宇文风仔细打量了一下田如水,“田特使,不想大辰竟有如此能人异士,竟能管中窥豹,心细如发。”
“宇文皇子过奖了,”田如水不卑不亢,起身还礼。
“田特使如此机敏,想必也已经知晓了其他的事情了?”宏康心里不放心,想要诈一下田如水。
“不错。”田如水故作神秘,简短回答。
宇文风眼中笑意渐浓,很久没有遇到如此有趣的对手了,西戎那些宫廷斗争,简陋到令他恶心。有趣,着实有趣。
“田特使,孤想问你,”宇文风微微前倾身体,一字一句地说,“若是刚才,孤不制止拉德尔动武,你可有后招保命?若是没有,孤这军中机密,大辰也将不得而知。”
田如水点点头,指了指韩云,“韩伍长自幼军伍,身经百战,独自由此脱身,易如反掌。”
看到拉德尔鄙夷的眼光,田如水继续给自己人长脸,“韩伍长,还曾在黑夜之中,仓促之下,和这位拉德尔的黑衣精骑,有过遭遇。”
“韩伍长。。。”拉德尔仔细回忆,“韩云!”他想起来了,当日他奉命夜袭,被一个自称韩云的抢回军旗,重阵了军势,当时阵中,就大喊的是安西府特使韩云!
“正是韩特使。”田如水非常得意,幸亏前来之时,和韩云闲聊了不少战事,现在正好拿来舌辩。”韩伍长要救我虽难,独自脱身回禀,却是易如反掌。是以,在下并不惧怕。”
宇文风不禁又鼓起掌来,由衷地赞叹道,”有勇有谋,当世的豪杰啊。“
“不敢当。话至如此,如水也有一事请教,”田如水话锋一转,面向宇文风,“我想殿下也应该是有所图谋,或许我等可以为殿下传回要求。”
宇文风也是微笑了一下,伸出拇指食指,对两人说,
“孤想要问大辰借粮八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