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东境,有州多山,其名殇东。
和大辰接壤的岳州殇东与西戎其他大部分领土不同,不是平原草滩,而是充斥着群山,连绵起伏,高耸险峻。自西戎立国以来,一直是对抗大辰的桥头堡。因为领内多山,行军异常困难,易守难攻,西戎历代大君都常常迁徙强健的士兵于此,以做防御,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部族,自号殇东蒙氏。
蒙氏一族世代居住在殇东州各个高山之间,高山上无论是狩猎还是农耕都很困难,蒙氏先祖的男子自此锻炼出了超群的武艺,在山岳之间行走如履平川,力大无穷。是故多有从军寻求建功立业,一方面彰显氏族的荣耀,另一方面可获取不菲的战利品。自此确立了蒙氏家规,以武为荣。
蒙氏逐渐在殇东扎下根来,百年间开枝散叶,终于成为了人口不可小觑的一个部族。不单单多有子弟外出从军,各大禁军中,多有蒙氏的兵将,最终也获得了王庭的认可,建立了自己的常备军,两个万人队,加上些部族内的武装,驻守在殇东州三座主要的城市和一些关隘之间,作为对抗大辰的第一道防线。
过去数代蒙氏的家主,都作为将领带领这些军兵,抗击大辰。虽然他们兵力稍少,无法击退大辰,但是依仗着对山岳的熟悉和强悍的个人实力,能很好地阻滞大辰的入侵,给王庭禁军到来,争取时间。
这一代的家主蒙元放,正是蒙尘的亲生父亲。早在三子夺位消息传开之时,他已经公开宣称殇东蒙氏不会偏袒任意一方,只为了遵守大君的命令,镇守帝国东门。怎奈这场政治风波,愈演愈烈,西戎上下,自王庭而下,各路禁军各路州郡,无一幸免,都主动或被动地被卷入这场风暴。
一月之前,一天中午,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风尘仆仆来到蒙家军主力的驻地,殇东州最大的城市,垂星城。
城门守卫通报进来,同时递上了一块手牌,蒙元放一看,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块手牌正中,画着一轮明月,一片乌云半遮半掩,正是西戎禁军月拢翼的标志!月拢翼乃是大王子宇文史亲自指挥的部属之一,今次远道而来,是祸是福,尚不可知。
来人名头不小,乃是月拢翼一名万夫长寒墨竹,蒙元放的属下不敢怠慢,赶紧引着他来到蒙元放的居所,寒墨竹来势汹汹,一言不发,跟着引路之人,直冲蒙元放所在。
蒙元放正在书斋读书,听到禀报,连忙换好见客的衣服,整顿衣衫来到待客厅,双方宾主相见,互相见了礼,按序落座,蒙元放开口相询:“寒统领,今日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寒墨竹虽然行动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声音倒是出乎意料的低沉:“蒙家主,今日乃是奉了月拢翼大统领之命,前来收编蒙氏族军。此事甚为关键,望你着力快办,三日之内,我等需回复上命。”
蒙元放大吃一惊。这是摆明了要吃掉蒙氏的兵马地盘啊。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索要,显然是狐假虎威,仗着大皇子的威名,强行收编。
他当时就有些生气,蒙氏虽然比不上大皇子势力广大,毕竟也是节度一州的主要力量,为西戎镇守东疆和大辰血战百年,语气就有些不善:“收编部族军势,毕竟也是个大事,多是大君下令,大统领亲自来访。寒统领,此事可有大君的示下?”
谁都知道大君新丧,三子争位,现在新大君都没有一个着落,所谓大君的示下肯定是没有的。
“哼,”寒墨竹冷哼了一下,阴沉地看着蒙元放:“蒙元放,明人不做暗事,当世种种,你我各自心知肚明,所谓大君的示下,难道大皇子之命还不算是大君的示下吗。”
“大皇子武勋盖世,为西戎征讨多年,是我等武人之楷模。然而西戎祖制,可惜他是汉妃之后,恐怕。。。”蒙元放尚未说完,被寒墨竹草草打断,“王庭上位,岂是你我末流军校可以妄言的!”
“寒统领训斥得是。。。”蒙元放也不争辩,闭口不言,以退为进。
寒墨竹看他沉默不语,显见是拖延时间,一下子站了起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地上一砸。在门外等着的十几名侍卫立马冲了进来,蒙家的侍卫见此情景也一个个把刀拔了出来,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寒统领。。。这又是如何?”蒙元放脸上露出愠色,手搭在佩剑之上。
“蒙元放,今日之事,已经由不得你了”,寒墨竹招招手,一个侍卫拿出一个包裹,递给蒙元放,他接过一看,一面破碎的军旗,上面一个大大的蒙字!
蒙元放双手颤抖,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面:“这。。。这是野平城的主旗!”
野平城是殇东州最西面的一座城池,靠近腹地,不在前线,此处地势稍微平坦,又有水系,是故乃是殇东州当中,最大的城市。大多数前线士兵的家眷都居住在此,因为靠近西戎腹地,所以驻军不多,商业发达。
话正说到一半,突然之间外面一阵喧哗,哄得一声,客厅的正门竟被一匹奔马撞破!
马上趴着一人,身穿蒙氏的军装,奄奄一息,蒙元放赶紧上前查看,发现此人用马缰把自己死死绑在马身上。浑身鲜血淋漓,遍体鳞伤,背上还扎着两支羽箭,显然是拼死闯了回来。
此人本已昏迷,这才无法控缰导致马匹撞破前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他又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蒙元放在他面前。
他布满鲜血的脸上,忽然绽开了笑容,想来是完成了任务,心里的责任放下了。伸出左手,勉力交给蒙元放一卷书信,后者尚未来得及接到手里,那人手一垂,就此气绝身亡!
蒙元放神色凝重,帮信使合上眼睑。又捡起那封沾满鲜血的书信,缓缓展开:
野平城为月所破,全城见质,决心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