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梦无话可说了。她被弄糊涂了,脑子里急切想问的十几个问题一个也说不出来。她坐在壁炉旁边,看着他离开了房间。
伊梦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陌生人正在摇晃自己的胳膊。小不点儿也醒了过来,一跃而起,低声吼叫起来。伊梦认出是罗立杰。他举着一盏石脑油灯,他的手在颤抖。
“伊梦!——伊梦!——快起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告诉我怎么办。我想他疯了,伊梦。”
“什么?出了什么事?”伊梦睡眼惺忪的问道。
“是何洛基长老,小姐。从你上床睡觉后,他就一直亢奋得不得了。他把很多仪器和电池装到雪橇上,套上狗就走了。可是,小姐,他把那个男孩带走了!”
“是叶凡?他把叶凡带走了?”
“他吩咐我把他叫醒,给他穿好衣服。我没有问为什么,那个男孩不住地要找你,小姐——但是何洛基长老只要他一个人去——小姐,你还记得你刚进门时的情形吗?他见到你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了。你还记得他要你离开这儿吗?”
伊梦又累又怕,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维都几乎停滞了,只是说:“是啊,是啊,怎么了?”
“小姐,那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孩子来完成他的实验!何洛基长老有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只需要提出要求,然后就——”
伊梦在脑子里怒吼着,像是强迫自己不要看到这个现实。
她已经下了床,伸手去拿衣服,却突然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她绝望地大哭起来。她是用哭喊宣泄着自己的绝望,可这种绝望大得似乎把她自己完全包裹起来,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从绝望中来的,因为她想起了何洛基长老的话:连接人体和本命元宠的能量非常巨大;为了建立沟通不同世界的桥梁,需要突然之间释放出来的能量……
伊梦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她千辛万苦地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给何洛基长老带来一件东西。以为自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可是他要的根本就不是乾坤盘,他要的竟然是一个孩子。
而她却把叶凡给他送上门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看到她的时候,大喊“我没派人叫你来”的缘故:他派人去找一个孩子,可是命运却把他自己的女儿带了过来——或者说,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直到伊梦站到旁边,看到后面的叶凡。
哦,多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原以为自己是在救叶凡,可实际上却在尽心尽力地背叛他……
伊梦痛苦得身子颤抖着,啜泣着。这不会是真的。
罗立杰想安慰她,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极度悲痛,只能不安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方超尼松——”她哭着说,把仆人推到一边,“方超尼松在哪儿?那只熊呢?他还在外面吗?”
“帮帮我!”伊梦因为虚弱和恐惧而全身颤抖着叫道:“帮我穿上衣服,我得走了。快点儿!快点儿!”
他把灯放下,照她的吩咐给她穿衣服。尽管她的脸上湿漉漉地满是泪水,她的嘴唇在颤抖,但她颐指气使的样子跟她父亲像极了。小不点儿甩动着尾巴,在地板上踱着步,身上的毛都几乎竖了起来。罗立杰匆匆忙忙地给她拿来那件硬邦邦、散发着臭味的皮衣,帮她穿上。几乎在所有的扣子刚一系好的同时,伊梦便冲到门口,一出门她立刻觉得凛冽的寒气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的喉咙,脸上的泪水马上被冻成了冰。
“方超尼松!”她大叫道,“方超尼松!快来啊!我需要你!”
雪地上晃动了一下,传来金属的撞击声,铁壳重甲白熊就在那里,他一直安静地睡在纷飞的大雪下。借着罗立杰在窗口举着的灯光,伊梦看见了那个长长的藏在头盔后面的脑袋、露出眼睛的那道窄窄的缝隙、赤乌的金属下闪着微光的白毛,她真想拥抱他,从他的铁盔和冰冻的毛发那儿得到些安慰。
“什么事?”方超尼松问道。
“我们得抓住何洛基长老,他劫走了叶凡,他要——我都不敢想了——哦,方超尼松,求求你了,快点儿追!”
“那就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伊梦立刻跳到他的背上。
雪橇留下的痕迹从院子里径直通向平原。方超尼松沿着这些痕迹,向前冲去。他现在跑起来的节奏几乎已经成了伊梦的一部分,她可以完全自然而然地平稳地坐在上面。方超尼松穿过冰雪覆盖着的凹凸不平的地面,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甲胄上的金属板在伊梦下面很有节奏地晃动着。
他们身后,其他铁壳重甲白熊轻松地跑着,随身拖着火球发射器。道路很清晰,因为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月光照着积雪覆盖的世界,跟在气球上看到的一样明亮:那是银亮与漆黑构成的世界。何洛基长老的雪橇印迹径直通往一道参差不齐的小山,奇形怪状的锐利的山尖直刺天空,黑得如同乾坤盘上的天鹅绒布。现在还看不到雪橇的影子——也许在最高峰的山腰上正轻如羽毛般地飞奔?伊梦眯缝着眼睛,使劲地盯着前方看。
小不点儿拼尽全力飞到最高处,睁着锐利的猫头鹰的眼睛,仔细观察。
过了一会儿,它落到伊梦的手腕上,说道:“没错。前面就是何洛基长老,他正疯狂地驱赶那几条狗,后面还有个男孩儿……”
这时,伊梦察觉到方超尼松的速度出现了变化。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放慢脚步,抬起头左右摇晃着。
“怎么了?”伊梦客气的问道。
他没有回答。
他正在仔细地听着什么,但伊梦却什么也听不见。后来,她真地听到了些什么,一种神秘的、非常遥远的沙沙声和噼啪声。
这是她曾经听到过的声音,是极光的声音。
一条闪着亮光的轻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垂落下来,悬挂在北方的天空上,闪闪发光。
那些看不见的数以亿计的带电粒子——也许是圣光晶核,伊梦想——魔幻般地在高空放射着光芒。
眼前的极光比伊梦见过的更灿烂、更神奇,好像极光知道了下面正在发生这一幕,它要用叹为观止的光来照亮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