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云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苏扬正靠在椅子上发呆,她不确定梦梦就是梦梦,也不知道梦梦是如何被送到这里来的。这个城市离自己不算远,也不算近。却隔了一个季节。她那里已经百花盛开了,而这个城市里到处还都是嫩黄嫩黄的一片,所有的生命都还在孕育着,没有想要绽放的意思。自己的衣着在这个嫩黄的季节里显得单薄,薄得自己有些颤抖的地步。
艾云走过来,坐在苏扬旁边,苏扬方才转过身看向艾云。
“梦梦在哪里?”
“苏小姐,我需要先和您单独聊聊,不知道您是否介意我问您几个关于梦梦出身的问题”
“我不介意,但是请先让我见一见梦梦,您知道我并不确定是同一个孩子。”
“好吧,请您跟我来。”艾云站起身,带着苏扬出了接待室,穿过走廊,向走廊的尽头走去。走廊两边都是不同的房间,每个房间的窗子都开阔的映着满窗的嫩黄,有阳光透过房间的窗子,越过房间,再穿过走廊的窗子,在走廊上形成一道道光影。苏扬走在这一道道光影里,想起梦失踪的那个早上,想起再见吴枫的情景。
她坐在咖啡厅的沙发上,阳光穿过街上的梧桐树,在桌子上投下一道道斑驳。咖啡厅里飘着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歌手,唱的含混不清的音乐。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沙发里,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卿卿我我,有的佯装优雅的翻着画册,时不时的抿一口咖啡。只有苏扬很不协调的抱着一个孩子,紧张的坐在沙发里,等着另一个故友的来访。
这是姜红走后的第七天,她一个人带着梦梦在混乱的生活里挣扎。她每天的生活被这个孩子的哭声震慑得支离破碎。她觉得自己就要与这个孩子同归于尽了。这时候另外一个电话打来了。打电话的是另一个她的同学,一个12年的同学。她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听的电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姜红的事件发生后,还会答应去见一个多年未见已然陌生的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带给自己另一场未知的灾难,但是她还是抱着梦梦去了约定的咖啡厅。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她2年前就该去见的男人,所以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都应该去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已经可以面对任何一种可能的交代了。
吴枫走进来的时候,刚好迎上苏扬焦灼的目光,他穿着一条牛仔裤,白色的T恤,满身的阳光,一脸的笑容。让苏扬恍惚觉得他是从高中的教室里走出来的。那么亲切,那么温暖。而吴枫站在那一地的阳光里,看见的却是苏扬怀里那个酣睡的孩子和苏扬一脸的憔悴恍惚,恍如隔世的沧桑感在心底里酝开,几乎打湿了眼眶。苏扬来不及注意吴枫眼里的变化,梦梦便忽然又哭了起来。她手忙脚乱的开始哄着孩子。吴枫则走过来坐在苏扬的对面,静静的看苏扬,看孩子。终于忍不住问到:
“孩子的爸爸呢?”声音轻的苏扬几乎听不见了。
“不是我的”苏扬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这个眼前的男人,心底委屈的不知从何说起。
“那孩子的妈妈呢?”吴枫好似松了口气一样再次问。
“死了。”苏扬几乎快把那个死字略过去了。但是吴枫还是听见了。他诧异的望着苏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话。
“你怎么在这里?”苏扬终于稳住了梦梦,才仓促的问道。
“找你。”吴枫被问得来不及找其他的说辞。
“怎么找到的?”苏扬清楚,大学毕业以后,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号码,就连家里人也是特别交代了不许告诉别人的。她是个怕麻烦的人,也是一个不喜欢过去的人。她跑到这么远这么陌生的城市里,就是想安安静静的,重新开始谱写自己的人生。所以她很想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
“你大学同学告诉我的。”
“哪一个”苏扬不是一定要问名字的,可是她也不知道如何把谈话继续下去。这个人她太熟悉,可是这个人也太陌生了。
“我怎么会告诉你呢。”吴枫开始抵赖的笑了。
“在做什么呢?”苏扬不想沉默,沉默让人不舒服。
“设计,工程设计。你呢?”
“在这里么?”
“不是,在XX市。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看完就走?”
“我只有7天的假期”吴枫避开苏扬的目光,只是轻松的说。苏扬不再讲话,吴枫则开始忙着叫东西喝。然后帮苏扬抱孩子,好让苏扬也喝点东西。
后来吴枫在苏扬租住的公寓附近找了家旅店住下来,每天一大早就买了早餐去看苏扬,然后帮苏扬看孩子,等苏扬下班,再陪苏扬吃晚饭。这样一过就是5天过去了。苏扬开始变得烦躁,吴枫也开始沉默寡言。终于吴枫开始问苏扬:
“你打算把这个孩子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我不知道”
“那你要一直养着么?你又没结婚,又没经济基础,你拿什么养这孩子,况且你总要想想你自己吧,我的假期快结束了,你怎么都不问问…..”吴枫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看见苏扬眼里的狂躁了和即将决堤的泪水了
“那你说怎么办,她都没满月,你让我把她怎么办。是,我是没结婚,我是没什么经济基础,你假期结束了你就走呀,我又没说要你管,又没说要你娶我,你急什么?”苏扬没有发作,只是转过身去给梦梦冲奶,然后抱着梦梦坐到椅子上开始喂奶。
吴枫看看苏扬,又看看弱小的梦梦。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第二天吴枫依旧像往常一样来给苏扬送早餐,然后抱着孩子陪苏扬下楼,送苏扬上班。苏扬走出不远又回头看那个男人,看他怀里的孩子,莫名的觉得那好像就是一对亲生的父女,那眉眼,那神态。而他们站在清晨的阳光里,那么的温馨、自然,好像….好像家的感觉。
她那天上班的路上,心理开始悸动,她觉得或许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你看那阳光,照在身上多么温暖呀。一束一束的,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真想就这样一下子苍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