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赶过来的时候，只将程路皓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说什么，从跟过来的小护士手中接过一只针，给程路皓的皮下注入一些提神的药水。
“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说吧。”将这句话说完以后，那位医生也没有再在病房里面耽搁，退了出去，把剩余的空间全数留给病人的家属。
在场的人看见医生这副模样，无一不黯淡了眼神。
倒是作为病人本身的程路皓轻轻的勾起了自己的唇角：“爸。”
他轻声唤了一声自己的父亲。
程临海当下立刻上前，时刻等着程路皓的下一秒吩咐。
“扶我坐起来。”按程路皓现在的身体状态，他就连让自己的手臂抬起来都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虽然程临海现今也有五十多接近六十岁，但是将一个程路皓从病床上面扶起来的力气还是有的。
莫清琳并没有忘记先前程路皓说的想要录像的事情，当下就从口袋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摄像功能，时刻准备着。
这副机灵模样倒是让程路皓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开始吧。”程路皓在坐起来以后，气色倒是比先前躺在床上好上了一点点，最起码他的眼皮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合上了。
见此，吴艳芬只是将自己的脑袋微微往旁边侧过去，尽量不让自己看见自己儿子的这番模样。
毕竟呐，在病危的人临去天堂之前，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精神状态十分的好，就像是没有生病一样。
人们称之为，回光返照。
莫清琳将录像的按钮给按下以后，对着程路皓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说话。
“我是程路皓，是江城派出所的一名警察。”程路皓将自己想要说的话给缓缓说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在他出声的时候，都忍不住屏住呼吸，避免发出更大的动静，让手机没有办法将男人的声音录进去。
“前不久我接受组织的命令，前去执行任务。”程路皓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将自己的眼睛轻轻闭了起来，他的手背突然有青筋暴起，很有可能是身体里面传来的疼痛让他一瞬间没有办法继续说话。
在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以后，他继续开口说话：“期间，我遇见了任平、阿佘、齐豫等人，这些人都是在名单上面的。”
除了程路皓以外，其他人其实都不是很清楚他口中名单具体是哪方面的名单。
吴艳芬感觉到自己的儿子真的是在讲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轻手轻脚走到病房处，将门给落锁，以免不明之人闯进来打断程路皓的说话。
“在执行任务期间，我方有三名警员不幸丧生。”说道这里时，程路皓的音调有些沉重，他的脸上也摆上了惋惜，“其中有一名警员尸体投于温江，望各位能够派出一定的人力将人打捞。”
莫清琳注意到在男人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一丝水光从男人的眼中滑过。大抵那个尸首被投江的警员平时和他的关系很好吧。她在心中如是猜测。
“另外两名警员被丢于城郊附近的森林中，也希望你们能够将他们找回。”将三名警员尸首的去处交代完毕以后，程路皓微微低了自己的脑袋，进行无声的悼念。
在进行了三秒钟的默哀以后，程路皓继续开口将自己的正事给说出来：“三名警员有两名是被阿佘杀害的，有一名是被齐豫陷害，两人及其手下行事凶狠，具体残忍程度可在找到警员的身体以后，再做尸检。”
莫清琳终是明白程路皓为什么一定坚持要用手机录像而非单纯的、他直接躺在病床上面、张张口就录音就算了。只因为他要站出来为自己的伙伴们作证，向世人揭示究竟是谁手段如此的凶残将人命轻贱。
“我手上的这个东西。”程路皓摊开自己的手掌，将莫清琳方才交到他的U盘亮出来，让手机能够将那东西顺便录进去，“是阿佘的所有罪证，以及我身上的所有伤，皆是出自这个人的手。”
程路皓很是平静的将这些东西给说出来，倒是吴艳芬在听到自己儿子这般淡然的将自己的受伤说出口，原本止住的眼泪再次疯狂的飙出来。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已经泛疼的胸口上方。
正在将自己的事情给交代出来的程路皓很自然的看见自己母亲的这般模样，眼中的无奈以及悲痛深了几分，但是他并没有出声说出话安慰。
“我相信司法的公平公正，一定能够将恶人绳之以法。”程路皓将这一句充满了正义的话作为自己的结束语。
话毕，他努力的抬起自己的右臂，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莫清琳轻轻的将手机上面录像的按钮给暂停，并将方才的视频保存下来。
“我会把它完好无损的送出去的，你放心吧。”莫清琳在将那些工作给做好了以后，轻轻朝程路皓笑了笑，以示安慰。
得来了男人轻轻的点头。
忽然，程路皓身体一个抽搐，他微微往前倾，一口血水不由控制的从男人的嘴中喷出。
血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面晕开了一朵极致妖艳的花朵，却刺痛了不少人的眼。
“呵。”倒是程路皓有些不在意的用左手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想到还是撑不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看破生死的感觉。其实在方才录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很努力的将这口血给别在喉咙间，免得在录像的时候让自己显得太过于狼狈。
“我是不是该说一些遗嘱了？”程路皓露出一抹明朗的笑容，虽然配上他有些苍白的脸蛋，让这抹笑容多了几分憔悴与无力，但是旁人却感觉到往昔那个健硕的男人在这一瞬间回来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吴艳芬忍不住出声训斥。
可是，在她想要再多说一些话的时候，喉咙中的酸意却让她化成了抽泣声音。
莫清琳很是识相的将手机放回了自己的口袋，继而离开病房，将宝贵的时间留给程路皓的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