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赫兰大陆,东临魔法学院。
书堡。
“哎,秦柒,又看书到这么晚?”
秦柒停下翻书的手,简短地回了一声,“嗯。”
“看我为你拿来了什么?”说话的少年拿出一根蜡烛,熟练地给秦柒点上,“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拼的,不过刚来半年,就把我三年的课程给学完了。”
魏长夏拖着腮坐到秦柒旁边,书堡内有许多见书室,但这间存书局限,偏涩一隅的书室却是秦柒最常待的地方,她很少说话,只在讲授先生上课时会流露出异常认真的神情,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看过她其他的表情。
他百无聊赖地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着,书室里静悄悄的,他几乎可以听到秦柒平缓的呼吸声,慢慢地,他不由慢慢趴在桌上,睡着了。
秦柒端正翻书的姿势却没变过,她的眼眸掩在了长至颧骨的发丝之下,只见她扫了一眼安静睡着了的魏长夏,开始轻声念道,“风之元素,以吾终成魔法师之名,唤汝,现!”
她眼前骤然出现一片黑暗,几粒蓝色的光点有那么一瞬显现出来,然后就融进了黑暗。
秦柒忍不住握拳,她放在书页上的手死死攥紧。
最基础的魔法元素召唤又失败了,已经数不清这有多少次了,大概已经有几百次了吧。
自她加入东临魔法学院的第一天,由魔法测试晶石检测出低级的风,火元素,一直到现在,她也只能隐约地窥见风元素的一点模样,而火元素根本连一点影子都…
秦柒眼前恍然火石一片,她骤然离座,跑出书室,空荡走廊间的长窗大敞,干净的白帘被风吹起,划出轻薄的弧度,她僵在窗台前,胸口围绕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一日的魔法光幕,漫天的火光混色日复一日地浮现再浮现,等同对抗不得的巨大压迫与残忍,像是在低嘲她的无力。
她的手忽然被一只凉凉的手握住,有个声音在唤她,“秦柒。”
秦柒终于恢复了一点清醒的意识,她抬眼看见一道恍若幻影的身姿。
“仙人…?”
明明是一片昏黑空荡的走廊,因为洛厄斯·莫拉维的出现,像是恍然洒满了无瑕的月光一般。
“…祈墨,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柒有些失神,她忍不住垂了眸,头也低了一点,迟缓地收回了手,好像她欠洛厄斯什么东西一样。
事实上,在一年前她请求祈墨救邵晏之后,她便选择一人躲藏在山林里,几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只留了一句,“谢谢你,你离开这里吧”。
那之后过了几日,她决意来到赫兰大陆,再没见过洛厄斯了。
此刻再见祈墨,秦柒心有惭愧,她当日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实在可以说是忘恩负义。
洛厄斯沉默了须臾,“我一直在这里。”
秦柒听了愣了一瞬,一直在这里?在哪里?东临魔法学院吗?这怎么可能,她待在这里一年了,从未见过祈墨的影子,秦柒在心里摇头,她转念一想。
是了。
他来自赫兰大陆,在赫兰的任何地方又有什么奇怪?
秦柒并没有深究为什么洛厄斯会出现在东临魔法学院,就像他在柒宗之外找到了她一样,她几乎不曾深思过为什么洛厄斯会知道她在哪里,完全将这当做了魔法师所拥有的一种能力。
而洛厄斯并没有询问秦柒为什么会在赫兰大陆,没有询问她为什么要学习魔法,好像这对于秦柒来说,是顺其自然的事。
秦柒的视线跳动着,刻意避开那双银色眼眸,他们之间的氛围十分安静。
但秦柒很是不适应这种被“仙人”静静看着的状况,她动了动身体,率先开口道,“我在这里,是想成为一位魔法师。”
“你可以。”洛厄斯注视着秦柒,他的目光浅浅淡淡,叫人读不懂他眼里那些极为细碎的情绪。
秦柒垂头,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平淡,“你不用附和一个连魔法元素都看不见的人,我与你不同,知晓自己只是一个门外人。”
对比已经能够自由释放魔法的真正的魔法师,秦柒自觉她只是一个力量薄弱的平凡之人。
尤其是在魔法这一点上,她自认毫无天赋。
她的眼睛忽然被蒙上了一只凉凉的手,秦柒一惊,她听见洛厄斯说道,“静下心来,闭上眼睛。”
秦柒心跳加快,但洛厄斯的话语仿佛带上了一种神秘的魔力,他语声轻柔,令秦柒犹豫之下还是依言照做。
她看到熟悉的黑暗,她的脑海里不住地闪过许多破裂的画面,但时间一长,她听到了轻微的风声,感觉到洛厄斯的掌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暖意。
现在,“仙人”就在她的左右。
她的脑海慢慢放空。
“跟我念。”
“好。”
“风之元素…”
“风之元素…”秦柒说道。
“以吾秦柒之名…”
“以吾秦柒之名…”眼前的黑暗好像变淡了些。
“聆汝自由之性…”
“聆汝自由之性…”秦柒隐隐约约看见了光点!
“现。”
“现!”
瞬时间,无数的蓝色光点从黑暗中凭空而出,它们的光芒明亮而柔和,秦柒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它们,这时洛厄斯轻轻地拿开了遮住她眼睛的手,任她睁开了眼睛。
秦柒居然第一次在不是黑暗的场景里清楚地看到了风之元素!
“真的?!”
秦柒太过讶异,她喃喃说道,她激动地抬手想要触碰风之元素,那元素却绕了个弯钻进她指尖,她的骨节里有一串蓝色的光闪过,整个人蓦然双脚离地,身处在虚空之中。
“祈墨!”秦柒惊喜道,她的发丝被风撩起,露出一双明亮熠熠的眼睛,她试探着掌控方向,有更强烈的蓝色光芒不断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渐渐地,她的眼睛,发丝都变成了浅蓝色。
秦柒此时才明白洛厄斯所说的“你可以”并不只是简单的一句鼓励,他是在认真地告知她,她是可以成为魔法师的。
几百次的尝试,在洛厄斯到来之前,秦柒不曾捕捉到一点突破的希望。
秦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向洛厄斯伸出了手,一如柒宗山门之下,她初次见到他的时候。
毫无意外地,洛厄斯握住了秦柒的指尖,他虽然没用什么力气,她却像被什么推了一把,撞到洛厄斯的怀里,而洛厄斯几乎是反射性地揽住她的腰身。
她不过一个走神,风之元素就乱了。
秦柒白皙的脸直接红了,她有些慌乱地抬起脸,试图踩上地面。
洛厄斯没放手,他反而抬起双臂将秦柒拥住,“你想学魔法,我教你。”
让祈墨教她魔法?
这是一个很让人动心的提议,只不过,秦柒果断拒绝。
“不,我要自学,然后进入赫兰魔法学院。”
“赫兰?”洛厄斯的声音里有一丝错愕。
“是的。”秦柒好不容易重新站回了地面,她轻轻推开洛厄斯,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轻软,“难道不行吗?”
洛厄斯那双无尘的银色眼眸轻轻动了动,他抬手掩唇,半天才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