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人,应该很累,隐约中感觉有人帮她整理了头发,又突然转了个场景,似乎听到电话响了,又好像有人接听,可没听清。
她侧耳,有个声音告诉她,梦境有些真实,所以她认为的醒了,其实是真切的入梦了。
她自己知道她在做梦,这样的梦啊,一半叫唤清醒,一半叫唤沉睡,非常难过。
她能真切地梦到她下了车,梦到正好看到扛着锄头从山里劳务回来的妈妈。
妈妈还是那一身蓝色的工装服,头上还是那顶黄色的草帽,草帽已经老旧了,有一边还脱了线,随着妈妈走路的步伐前后摆动着。
梦里的这一身蓝色工装服,是现实中叔叔婶婶的厂服,每年发新的后,他们就会把旧的带回家做劳务服。主要就是因为料子厚实,对付蚊虫,尖草作用很大。
梦里竟然还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她能感受晕车让自己有些不舒服,见到妈妈也显得有些急促。
她看到她紧张地迎了上去想要和妈妈好好说话,想要和她说些心里的想法,可在她很努力的想要发声时,却发现自己张了半天嘴,并未能发出声音。
过了些许,却能很清晰的听到妈妈说,“怎么这两天一个电话也没有,叫人担心着呢。”
这么一句话,情绪翻涌,梦里仅有的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子就陷入了深深地自责里,还没来得及思考,没来得及做解释,所有的情绪都融到了一起,抽动着心底最深处的歉意。
她带着抱歉醒了。
好短的一个梦。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完全醒过来时心里空落落的,心情有些糟糕。
而随梦而归的,还有眼角那有些晶莹的快落下的水珠。一时无法平缓,可看到衣服后她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还坐在路沉的车里,难过瞬间转换,为了避免尴尬,她急急擦拭自己眼角的东西,迅速地转过头看着坐在驾驶位置的人。
只见他整个人靠在后座上,头向前仰靠,也咪着眼,但看不出来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没有熟睡的呼吸声。
白色的衬衫很合身,像是夜晚里一抹细白将下颚角的轮廓清晰的衬着,这张脸,放出去得多少人争抢。他脸上带出来的沉稳,是真切能从气质上感受出来的。
以来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才自己的模样没被看到。
她看着他,想叫醒,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把手中刚捡起来的外套叠起来,想等他醒后还给人家,可对方似乎还没有打算马上醒来。
她只好转头看向窗外,发现车被路沉停在公寓附近的小道上,路边的夜宵摊面一排排的,将小灯光集中起来,摊前有人坐在小桌边喝起了小酒,倒显得有些热闹。
而且在休息之前,路沉把窗调了一个小的缝隙,春风吹进来,空气互换,夹杂丝丝凉意,很舒服。
突然地,一个声音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传了过来。
“热面在中间架,应该还热着,把它吃了。”
空气中飘来一句没有情绪的字段,这让根本安下心来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手抖,把刚好调整好尴尬心情,如被打劫般地把以来从冷静中迅速带到“吓死人”的地带。
“啊。”她无意识的发出一声语气词,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吓程度。
“给你买了面。”对方睁开眼睛,没有为刚才的失礼道歉,而是转头看着她。
他的表情里,不存在一丝照顾好你的温暖,反而有点强迫似的要求你,“把它吃完”。
而且这其中也不会管对方饿不饿,是否有吃夜宵的打算。
可这边这个显得很不争气,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还是有些畏惧别人的眼神,竟然老老实实地把西装外套递了过去,然后又老老实实的抓起中架的那一盒面。
路沉看着她的动作,内心却有些抑制不住地想笑,其实自己刚才并非无意识的要吓她。
刚才,在以来感觉自己在梦里竭尽全力也喊不出来的那一声妈妈,现实中她却喊出来了。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声叫唤,似乎带着难过。
他转头看着她,看着她眉头紧蹙,眼角抽动着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呼吸的平缓显示是熟睡的状态。
知道她是做梦了,而且梦里的状态并不好。
他决定叫醒她时,另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带动他情绪起伏的是眼角里突然出现的泪花。
怎么会?
这让他第一次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向沉稳十足的人,一只手停在半空,思索着要不要帮她擦拭,另一只手却似乎劝他先放下来,可此时的内心像被轻轻的抽了一样,
在还没有执行动作的同时,却见姑娘慢慢调整自己的坐姿,想要将坐直身子,他有些失礼地迅速的坐正,头也快速地向后仰着靠下,心跳得有些快,所有的意识都在嘲笑自己看到以来醒来的慌张。
其实,他能感受到醒着的人儿的动作,当她转头看自己的时候,他呼吸不算平稳,所以待安静下来折叠衣服的时候,他也迅速调整好了心情提醒她有吃的。
“你吃了吗?”吃到一半的人,帮他抢回了记忆。
路沉转头看向她,面色倒是柔和了很多,问道,“是不是吃不完?”
以来像是被人问到了的,假装扒拉了一小口,可动作却让人看得出来的确是饱了,不过她突如其来的问候还真的只是突然记得自己好像在吃之前没有问他,出于礼貌地就随口问了一声而已。
没有想到对方把另外一个想法说了出来。
“没,突然记得要问。”她急忙解释,又低了低头看了刚吃了一半不到的面,真的感觉吃不下去了。
可还在犹豫要不要坦白自己的胃需要缓一缓的时候,看到对方把手伸了过来,接过她手上的面,什么都没有说,端到自己面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以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才认识一天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人,竟然挑起自己吃剩的东西就往自己嘴巴里面塞,而且看起来似乎还真的是饿了。
“那个。”她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对方几口就把剩下的面吃完了,收起盒子的时候回了一句,“我也会饿。”
她张大嘴巴地望着,她刚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又有些为难地回答道,“我忘记问了,对不起,我以为是给我买的。。”
路沉倒是伸手取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微侧着头,带点戏衅,但却又轻松地说,“的确就是给你买的。”
可是可是,以来望着他,又迅速将身子坐直坐正,她今晚的身子转左转右像陀螺似的,醒来后一直不安,也不知道不安从哪里来。
但过换作对方是阿乐,她一定是不会有半点怀疑的,甚至很早就会甩过去说,“阿乐,我吃不完。”
可对方,是路沉啊,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
她突然像证明自己想法百分之百准确似的,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随着将想法脱口而出:“我们不一样,我们。。”
还没有等她说完,路沉回过头,眼睛没有内容,表情没有情绪的看着她,原本已经稍微缓和的语气里,有些僵硬地阻断了她的话,
“时间不早了,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