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阿娅便在凤府扎根,每天过着咸鱼般的生活,滋润有味,还长了三两肉。明明誓要看尽山川泉水秀美风光,不料之前太过张扬,连出门散个步的机会都被剥夺。
阿娅十分难过,然后多吃了两碗饭。
装逼后果惨,模仿需谨慎。
如今已暴露女儿姿态,不晓等人不再以公子相称,而是用姑娘、小姐,还有类似林妹妹的称呼来调侃。只是绣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纺夏明白,是之前主子讲过的要求,她们并没有做到。
纺夏拉过担忧的绣春到一旁,轻声安慰道:“主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难为咋们,你没看出来吗?”
绣春摇头。
纺夏指尖勾勾她的鼻子,笑道:“傻妞,你何时见过主子给犯了错的人机会。”
绣春明白了,没再说什么,一切都放在心底。
凤府不知不觉中,开始女眷扎堆,学会了嬉笑打闹,沉沉静静的府邸似活了过来,女儿家铃啷笑语此起彼伏,让阿娅不免想起以前在医院里度过的日子,有难受,也有温馨,而如今,她更拥有了健康的身体。
偶尔想想,竟觉得住在这里她挺好的,衣食无忧,有人嬉戏,若日子就这样停下不再前进,她似乎也能接受。
她没有全信凤安知的话,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认为自己就是皇榜上的女人。她心中还是七上八下,因本人与画像有八九分相似,就足以被各大势力关注。
前几日男装示人,面容上未做没多大改变,见过她的人不少,华城因商贸交易,是个消息流通很快的地方,很快就有人会查到她身上,到时候她就会变成一件商品,几家辗转价高者得。所以不如她亲自现身捆绑凤家,毕竟凤安知此时此人,凤家此时此地,还是一个安全的避所。
约莫过了半月,在用晚膳。
两人自那天起,一直一起用饭,下人不说,阿娅没有自觉,凤安知也不赶人,反而异常和谐安宁。
正吃着,凤安知突然说话:“鹤灵回去了。”
今日小菜很鲜口,阿娅吃的很香,冷不丁被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到,直咳嗽:“咳咳咳...啊?”她还以为凤安知是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人。
也不怪她这么认为,这些天吃饭,就没听过凤安知说一句话。
她咳得厉害,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纺夏上前,帮扶着,轻轻的给她拍背。
缓了缓,喝了口汤,阿娅才明白,这是在说钱鹤灵回南朝国去了。
没想到那么快,钱鹤灵在华城有置办府邸,她还以为会常住,点点头,“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凤安知嚼嚼米饭,咽下,又说:“将那个女孩也带走了。”
阿娅从碗里把头拿出来,嘴角还沾着米粒,眼睛看着凤安知,有些不明所以:“哦。”女孩是在说琼叶吧,这么喜欢又是他赎的身,不带回去难道还留着给你这黑乌鸦?
凤安知好像知道阿娅在埋汰他,斜眼看去,表情很是冷漠,他继续说:“给你留了封信。”
阿娅有些诧异,小姑娘怎么会给她留信。
然后又是沉默的吃饭时间,周围站着几个下人,都默不作声垂眉低眼,没有吩咐或需要做的事情,便一动不动作装饰品。
过一会儿,凤安知吃的差不多了,漱过口,端起他的茶慢慢品着。
“等会儿来书房拿信。”
阿娅还在吃,不同于凤安知的七分饱,她总要把自己的肚子塞得满满的,才会有幸福满足感。凤安知又猛得冒出一句,又把她吓噎住了,吃个饭还真是多灾多难。
阿娅眼神幽怨的看着凤安知,大哥求你一次性说完。
凤安知可能发现自己的不对之处,走的时候还较为安慰的对她说了一句:“以后吃饭慢点。”
语气依旧冷漠,没有任何被安慰到的感觉,还有点被嘲讽的意思。
阿娅:我谢谢你啊!
半个时辰后书房里,凤安知将信交给阿娅,说是信,其实只是一张纸,没有什么信封封存。
信中并不是小女孩应有的娟秀字迹,而是工整大气,略有沧桑之感,想来也小女孩不认得字,找了识字的先生代笔。
开头先是固定的格式,称呼是阿娅姐姐。
信上用的是白话的文体,大抵是小女孩说一句,代笔的写一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便写下什么,所以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上句不接下句。
阿娅仔细看着,不过是知道了钱公子原来是钱王爷,王爷千金许诺,要带她去南朝,带她长大些,就赏她名分。
琼叶说,此后异国他乡,与人为妾,一朝风月,得此富贵,心中不安,却又格外憧憬未来美好。
又说前几日回过青楼,与平日里相处要好的姐妹道别,姐妹们羡她飞黄腾达,又忧她心思单纯,性格软弱恐被欺负,甚是感动。
又道醉红楼的花魁牡丹姑娘死了,被气急败坏的安仁道当出气筒,活活打死的,后来官府赶来,捕了人结案判刑,则以秋后问斩。
小女孩心中不免伤感内疚,认为是自己间接造成牡丹的死亡。
信的最后,道了两字——珍重。
阿娅看完信,心中惘然,心道明明一切都是布好的局,误入者伤感叹息,罪魁祸首却毫无感情波动。
阿娅眼神奇怪,对凤安知直白的说道:“你没看信?”
凤安知说:“这是那女孩给你的信。”意思是又不是给我的,我有什么好看的。
更深层一点的意思是,我一大男人怎么可能会去关注你们小女孩儿间的事情。
阿娅:这时候倒是挺君子的,翻我行李的时候干嘛去了。
凤安知这回没有察觉阿娅的吐槽,因为他接下去还有话要说。
“我们也要离开华城,明早启程。”
阿娅略微吃惊:“这么快?回京城?”她还挺喜欢华城的。
凤安知拂袖坐下,摇头说道:“是要回京,不过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阿娅好奇:“去哪?”
凤安知:“......”
“还有一笔生意没做。”
阿娅没说话,看着凤安知闭口不言的样子,她似乎晓得要去哪里了。
景中城,馥郁镇,是凤安知的父亲失踪前最后一个出现过的地方。这消息是从不晓口中得知,似乎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那里,也是皇商生意的涉足点。
第二日早,天上竟少有的下起了小雨,缠缠绵绵,断断续续,如同恋人百般纠葛中不能言语的情愫。
七月末,八月将至,这雨下的及时,冲淡了弥漫空气里的闷热烦躁。凤安知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心中沉郁空空,面上竟看得出些许的愉悦。
阿娅还是换回了男装,女装繁琐,男装轻便,她自然喜欢男人打扮。
凤安知与无一同一车厢,阿娅与不晓同一车厢。两个丫头在凤安知思虑后,就赠予阿娅,贴身服侍,只是丫鬟不能与主子同住,车厢又如货厢一般,在里面隔了个小门,作了小间,给两人住。
所以阿娅算是特殊人物特殊照顾,连马车都比凤安知的大些。
四周还有守卫骑马,护着货厢,交替轮岗。
如此就启程出发了。
一连行了三日,走的都是大道,偶尔会遇见别的商队,有些擦肩而过没有交集,有些会停下与凤安知打招呼,这时凤安知也会客气的回话。
倒是一路平顺,阿娅这样想到。
结果第四天早晨从客栈出发,渐入了山林小道,来往的商队也少了,迎面就遇上了劫匪。
商队停下来,派出一个侍卫上前谈判,谁料这群人凶悍至极,根本没想过谈条件,手起刀落竟想将那侍卫给杀了。
侍卫不愧为凤家训练出来的,察觉不对立马作出反应,奈何对方已下杀心,勉强捡了一条命,肩部胸膛都被砍了一刀,出血大的渗人。
领头的蒙着面,露出一双眼睛,透着凶狠贪婪,举起手中大刀就要大开杀戒。
凤安知神色暗沉,隐约有一层薄薄的怒气,吩咐道:“领头的留下,其他的全杀了。”
那领头的杀人如麻,想必劫过不少商队,凤家已有一年销声匿迹,还以为是同其他普通商队一样好对付,狂笑着命令手下的人快快了事,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静静候着。
这一来一去,凤家侍卫早已收到凤安知的吩咐,做出反应,在劫匪们杀气腾腾冲过来的那一刻,训练有素的拔剑,一如小鬼罗刹,劫匪们瞬间人头落地,毫无声息。
领头的面色大变,惊恐惨白,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跑,被动作迅速的无一一把擒住,卸了双臂,断其关节,领头惨叫一声,晕了过去,竟不如像手下人一样痛快死了的好。
阿娅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探头,正好看完全程,面色苍白,有些恶心,不晓在旁侧看着她,笑容和煦,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再阿娅冷静后,安静的倒了杯水给她缓一缓。
其实一切结束的很快,从劫匪领头叫嚣到被制服,前后不过五分钟,战场十分干净,除了满地鲜血,满地人头,无头尸首......
亲眼看见这样血腥的画面,印象最是深刻。
阿娅想了想那场面,脸色惨白。
呕...又要吐了。
外边侍卫们已经开始收拾尸首,动作老练,不像普通的侍卫,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佣兵。
这边无一已经将唯一的活口处理好,用暴力把他拍醒,这人双臂已断,关节处还传来阵阵钻入心底的疼痛,只能惊恐的看着无一等人,毫无逃脱的办法。
“把你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无一面无表情,脸上还带有斑驳血迹,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声音冷冽,犹如地狱阎罗。
那领头的面色惨败,吓得失声,完全没有一开始的凶狠嚣张。
这时不晓下了车,走过来拍拍无一,带着调笑的语气,说道:“哎呦,不要这么凶嘛。”
然后对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劫匪说道:“这位大哥,你不要怕,只要你说了,我们便放你走,还会给你银两,方便你就医。”
不晓用轻柔的语气慢慢牵引着劫匪的思绪,面上依旧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
“大哥,我这位兄弟护犊的狠,你二话不说就动手是你的不对。我们现在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说实话就成。”
劫匪领头有些心动了,他还不想死,他还想活着,早知道自己就不听别人怂恿,说什么大商队大买卖大宝贝,如今他落得如此田地,算是那个怂恿他的人害得。
想到这里,领头的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交代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