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附是被婴儿的哭声吵醒的。
在这片幽寂无人的街巷里,婴儿尖锐地啼哭声显得空荡又嘹亮。
林附有些吃力地爬起,地上满是未曾清扫的尘土,他额角因为先前没有防备的软倒摔得青紫,身子沾满灰尘,他没去在意,只是闻着响动,细细寻找起来。
他在的这座废弃宅邸的院子,院内有棵长得很好的梧桐树,枝干广袤,展露许多分支,更惊奇的,还是树上半开半绽,浅露笑颜的梧桐花。
这样的景象他也曾见过,在林家,在凤府,他们的梧桐树都曾开过花,也是这样缤纷夺目。
婴儿似乎哭累了,或者是嫌林附动作太慢,从嘹亮开嗓,再抽抽嗒嗒,最后竟没了动静。
幸好林附已经找到了婴儿的位置。在一间小屋内。
房间里比院子还脏,且味道也不好闻,开门的动作一不小心卷起了满地的尘碎,林附咳嗽两声,发现房间里连窗户都没开。
也不清楚之前的金简是怎么想的,是想把小孩像这样藏起来么?
带打开了窗户,房间瞬间亮堂了许多,空气也流通的舒服些。
正对面是茶几桌椅,除了一盏茶壶和一只茶杯有特别的清洗过,别的放着就是放着,连灰都不擦一下。左转正面就是一张床,白色的床帐盖在床沿,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里边儿的小影子。
林附走上去掀开,两个胖娃娃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睡的正香,一个却吮着手指,白嫩的脸上挂满了“我很饿”三字。
“我去,开玩笑吧……”
林附震惊了,飞速地跑开,打开的房门又被重重关上。林附抵在门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述此时的心情。
从院子里飘来的梧桐叶上带着淡泊的花香,毫不留情地打在林附懵逼的脸上,刚好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
原本还抱着“只是同名同姓之类的人”的猜想,在见到两个婴儿的那一刻,他已完全认命,没想到自己还真的变成了把自己养大的人。
真是比跳悬崖还刺激。
搓了把脸,再鼓起勇气重新打开那扇门。
林附一眼就看出这个被饿醒的小子,就是他自己。
而在旁边睡觉的,肯定就是阿娅了。
真可爱!
妹控很不要脸的发出痴汉一般的感叹。
只是下一刻,林附又垂下脸来,挠头抓耳。
“饿了也没用,我上哪给你找吃的去?总不能自己喂吧?”林附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瘦弱的胳膊腿,再摸了摸平坦的胸膛,皱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没有啊……”
无奈之下,林附在房间搜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对平安扣,几张蜘蛛网和之前那个男人向他讨要的钱。
平安扣林附是再熟悉不过了,可这钱……他摊开一看,豁!居然是十张一万两的银票,这可不是小数目,那凶汉居然还能对偷了他巨款的小子打不一样的心思,怪不得会那么轻易的被击倒。可现在的情况,银票也化不成奶水给小孩解饿呀。
“在这儿等着啊,我去别家看看。”
也不管他们听不听的懂,林附说完就把找到的东西揣到胸口,准备出门找东西吃。
可他忘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慌里慌张地一番动作,终让他再次头脑眩晕,倒地不醒。
大半夜的,婴儿睡了又饿,饿了又哭,哭了又睡,如此反复直到天亮,幸好这座宅邸所在的一整条街巷都是废弃的,也没人发现或者是扰民。
等林附再次醒来,小小附已经嚎干了嗓子,没力气再哭。但是反之,小小娅睡了一觉精神饱满,感受到了腹中的生理需求,铆足了劲儿准备大哭一场。
简直就是灾难。
林附从地上爬起,甩甩脑袋,用力拍打后脑勺,试图让自己的眩晕感减轻,动动手脚,身体好像好了很多。
他刚起来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屋内的气味实在是难闻,林附强打起精神,干脆把两个婴儿一手一个,抱出屋外透透风,顺便去街上找些羊奶给他们填补肚子。
小小娅的哭声顺势而来,她也不手脚并用的闹腾,只是干嚎,顺便流个眼泪,再冒个鼻涕泡。
这回可把林附给心疼的,忙哄到:“不哭不哭……”
小小附:……昨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有人吗?”门被人轻轻推开,这宅子的门锁早就坏了,门阀老旧,推动会发出刺耳且磨人的声音,瞬间就叫人警惕起来。
门口站了一男一女,许是听到哭声好奇过来看看。
林附瞬间就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并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做出反应。
他将手里的两个娃娃放在那棵梧桐树下,就像金先生曾经告诉他的那样。
树下铺满落叶,孩子该哭该笑,全然不知换了地方。而他则躲到隐蔽的一角,看着两人欣喜的抱起自己与妹妹,感念上天垂怜,不由得酸了鼻子,眼角微湿。
女子尚还年轻,男子威严已聚,成婚多年无子让他们终年长叹,两个孩子的出现使他们重见希望。可十七年后,他们却因为这两个孩子惨死,一场大火烧尽,连尸骨都无人埋葬便成了灰随风散去。
可尽管林附感伤于此,他也没有去打断这件事的进行。因为他受了伤,现在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抚养两个孩子,不然会把孩子饿死。更因为他发现,在他想要带走孩子亦或者有其他改变现有情况的念头时,总会眩晕或是使不上力气。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他,继续推动着进度条,而他,不能反抗。
夫妻俩抱走了孩子,如获至宝。
一转眼过了半月。
林附靠自己的记忆,推断出了这具身体现在的年龄。
十五岁。没想到比自己原先还小。
林附扬了扬头,今天阳光正好,没那么刺眼,和煦的太过温柔。
林母带着两个小孩在邻居家闲谈,林父还在当职。他推开门,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走进这间温馨的小宅院,走进卧室,放下信条和当时落下的平安扣。
至于十万两的银票……
林附想了想,还是算了。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死了的汉子明显是个小喽喽,或是失主找来的打手,虽说以林氏夫妇的性格,得到这些钱不会大肆声张,但事有万一,谁也说不准。
说到底,他还是想自己留着,因为他穷……
林附想到一个主意。
若是离开东嘉,不碰到什么西蜀商人,可能就不会触发十七年后的事情了。
那他要去哪里呢?
西蜀跳过……危险系数太大。
南朝?和东嘉太过友好,经常贸易往来,也挺危险。
要不就北域吧!死对头,绝对是能离东嘉多远就多远。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然而没想到,等林附安置好一切,准备去往北域,在票房将银票兑散时,因为银票上面印着的章号,被人包围抓住。
“偷了我们的钱,你还敢来我们家换!疯了吧你?”一个模样看着像是管事的人站了出来。看林附的眼神,活像看一个白痴。
林附退了两步,眼睛在“安家票房”四个字上徘徊游荡。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说的对,我这就走,找别处换去。”林附哪里还会跟他们继续周旋,手里攥着剩下的五万两扭头就跑。
“追啊!都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啊!”
那管事没想到人都被逮到了还有跑得时候,急得直呼,自己也召集了人手追上去。
双拳难敌众手,双腿也难敌众腿,人多了,再能跑能跳也能被包抄的没了脾气。若是林附本人,自然是不怕这个的,即便是来上万人,一样能滑溜得溜走。
但金简的身体就不一样了。
恢复的能力减退,半个月的时间,伤口才好了十之八九,结果跑了半条街,后背的洞又开始渗血,一阵筋挛,林附瘫倒在地,伤口散发出的冰冷钻入骨髓,痛得他不住发抖。
安家票房的人轻而易举的抓到他,把突然抽筋的林附送往官府,并且好心的找来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