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存,而人会逐渐枯萎从而老死,这是自然的定律,我们都懂,但是当年迈的亲人真的离世时,我们会伤心,如果是至亲之人,我们会悲伤欲绝,正如此刻独孤寒看到的墨雪。
粉红色的壁纸,白色的书桌、衣柜、大床,粉红色的猫咪图案床单和薄被,床头柜上的各种公仔。
墨雪蜷缩在被褥里,玲珑有致的身躯将被褥撑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独孤寒走到床沿边坐下,看着闭着眼、眉头微皱的墨雪十分憔悴的容颜,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他知道对方正在装睡,她的思维仍然非常活跃。
独孤寒沉默了十几分钟后,用温柔的语气说“小雪,生离死别,这是自然的定律,所以,想开点。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说完独孤寒起身准备离开,墨雪突然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右手,她仍然闭着眼,用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说“两年前,爸爸离开了,现在,外婆也离开了,你说,某天,妈妈会不会也突然离开我。”
“不会的,你母亲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爱你的,我、若雪阿姨,若风叔叔也都不会离你而去。”独孤寒再次坐下,双手紧紧握住墨雪的右手。
“我们去看恐怖电影吧。”墨雪睁开眼,与独孤寒对视,独孤寒的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毫无涟漪,如同一片朦胧月色下的平静湖面,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吸引着她。
“好,你起床洗漱,吃点东西,我先回去等你。”独孤寒微微一笑。
“嗯。”
2012.10.5,下午,独孤寒带着墨雪来到了学校的音乐教室,在她面前演奏了一曲Spring Song,墨雪笑着称赞他琴声的动听。经过这几天独孤寒的陪伴,墨雪总算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
国庆假期结束,独孤寒和墨雪的学校生涯继续,相比以往略有不同的是,墨雪更黏着独孤寒了,而柳风,仍然敌视着独孤寒,不过独孤寒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交集,独孤寒觉得也无所谓。至于柳风对墨雪,聪明的选择了放弃追求,对此,墨雪也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和柳风的关系闹僵,毕竟都是同班同学,前者也没做过过分的事。
平静的学园生活,不时会看到一些灵(他都不会多管闲事的去打扰它们),偶尔会被吸进黑暗之地遭受黑暗的折磨摧残,与墨雪的朝夕相处如同多了一个妹妹,独孤寒原以为自己初中三年的时光就会这样平静的度过,但显然,他的人生注定跌宕起伏。
2012.10.17 上午第二节课,独孤寒由于精神疲惫而在课堂上没有坚持住,睡着了,然后被张千红精准的粉笔砸中额头而醒来。
“操场有很多落叶,我想你需要去扫扫落叶,晒晒太阳,清醒一下。去找操场的仓库管理员,他会给你工具。”
独孤寒无精打采地走出教室,来到了操场,阳光刺眼而炙热,刚出来一会,独孤寒的T恤就被汗水粘住了。他走进操场左手边的仓库,看到了斜靠在躺椅上、戴着耳机听歌的北落。
北落身形高大,但并不显得四肢发达,刚到好处的身体比例让他显得高大精瘦,黑色风衣装扮与下巴上的短胡茬凸显出他的绅士气质,成熟而帅气。
“同学,有事吗?”北落放下耳机,看向独孤寒,出声问。
独孤寒说明了来意,知道一切后北落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站起身从仓库角落里拿出一把一米左右长的竹制扫帚递给了独孤寒。“这是最小的扫帚了,去吧,累了就来这里歇一会。”
“谢谢。”独孤寒一直盯着前者,不知为何,独孤寒觉得他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就像一个孤独的在其他群体里生活多年的怪物遇到了另一个怪物。
“怎么了?”北落见独孤寒接过扫帚却还直直站在原地,出声询问。
“没事,我去扫树叶了。”独孤寒转身离开仓库。
中途没有歇息,独孤寒花了约一个小时将偌大的操场落叶全部扫到了仓库门边。北落拿着大垃圾铲出来,拿过独孤寒手中的扫帚,说。“去里面坐着歇歇吧,剩下的交给我。”
独孤寒没有拒绝,他也有些累了。过了一会,北落走进来,他把东西放下,搬过一个马扎,在独孤寒身边坐下。
“累吗?”北落问。
“还好。”
“放学后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就当替千红给你道个歉。”
“千红?你和我的班主任很熟吗?”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北落,东西南北的北,落叶的落,是你班主任的男朋友。”
独孤寒想到了学校里的小女孩灵,疑惑地问“张老师不是有女儿吗?她应该结婚了吧。”
面对独孤寒带着些许异样的目光,北落尴尬一笑。“千红老公多年前就去世了,她女儿也是。“接着,北落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千红有女儿?按理说,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才对。”
“额,那个……张老师她,她曾经在课堂上说过自己有个女儿。”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独孤寒,孤独的独孤,寒冷的寒。”
“那么,独孤同学,小孩子撒谎可是不好的。”北落神色严肃。
“好吧,张老师的确没说过她有个女儿,但……我就是知道,不过不能和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我不是个小孩子,我已经十三岁了。”
“好吧,那么,这位少年,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千红有个女儿的吗?放心,我这个人守口如瓶,不会去你班主任那告状的。”
“但你不会信我所说的。”两个人对视着,目光都是那样平静。
北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的一笑。“小家伙,我经历过的离奇事情可比你吃过的糖还多,说来听听。”
独孤寒脸色冷漠,静静打量着他,说出来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独孤寒想,于是鬼使神差的,独孤寒说了出来。“我看到了张老师女儿的灵。”
北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化为凝重“灵?你是说鬼魂?”
独孤寒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仓库外明亮的操场。“鬼神之说不过是人类因为害怕未知的事物而编造出来自欺欺人的谎言,我称呼它们为灵,一种独特的生命。”
“是吗?你还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你一定觉得我在胡扯吧。”
“不,我相信你,我也能看见。红叶那孩子,现在应该在千红的办公室里吧。”
北落的声音不大,但却如同一阵惊雷劈里啪啦地轰在独孤寒的耳边。独孤寒扭过头看向北落,二者目光相接,北落的目光平静中夹杂着几分喜悦,独孤寒目光则是满满的震惊与激动。“你也能看见!那你有在梦中被拉进过一片漆黑的地方吗?那个地方还有一个拿着很大镰刀的老太婆。”
“抱歉,什么一片漆黑的地方,拿着镰刀的老太婆?”北落面露疑惑。
独孤寒脸色恢复冷漠,正视前方。“没什么,只是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你能看见张老师的女儿的灵,那你和张老师说过吗?她的女儿一直想再和她母亲面对面交谈一次。”
“千红并不知道我能看见鬼,额,灵这件事,我也永远不会和她说。另外,既然你能见到灵,那么你应该也知道,灵不会说话,它们只会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像暴雨之夜阴风阵阵的声音,人类是听不懂灵说话的。而且,我也没有本事让千红和我一样能看到红叶。如果和她说她女儿的灵一直跟在她身边,和她说清楚一切的话,我了解她,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再次看到自己女儿,而那会将她现在平静美好的生活彻底打乱。”
“我该回去了。”
“嗯,别忘了放学后来这找我,我请你吃冰淇淋,多少个都行。”
独孤寒没回答,起身径直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北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嘿,孩子,很开心见到你。二十八年了,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同类,我原本还以为我是孤身一人的。”
独孤寒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迈步走入光明而炙热的阳光之下,轻声呢喃了一句。“对你来说,我是你的同类,可对我来说,你却不是我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