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十八号!十八号在不在?”
“到!”阿城似乎还不知不觉保留着一点监狱里的习惯。“警官好,我要办一下身份证,这是我的刑满释放证明……”
户籍女民警略微抬头,看了一眼材料,咕哝了一句“商业贿赂”,瞥了一眼阿城,收下了材料,“你先去边上等着吧”,走向了复印机。
继续等待。阿城经过三年的牢狱生涯,似乎已经习惯于一个人的等待。
“王立城,王立城!”
“这是身份证领取通知书,按照上面的时间过来拿。”
“好的,谢谢警官,对了可不可以办一张临时身份证,这个要半个月才能拿,我需要个临时身份证好办事。”
“可以的,去那里交钱,然后拍照,今天就能拿。”
“谢谢,谢谢。”
一直到下午,阿城终于拿到了一个公民社会生活所需要的最基本的证件。
阿城用临时身份证恢复了三年未使用的手机号码,买了一个新的手机,看着空空荡荡的新手机,阿城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现在还有几个人能联系呢……”
“现在还能找到工作么……”
“现在……”
晶晶该放学了吧……
阿城来到幼稚园门口,翘首盼望着女儿的放学。每天都来接孩子的家长们诧异地望着阿城,毕竟每日到来的都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爸爸爸爸!”晶晶兴奋地跑出来,“这是我爸爸!”晶晶转头,忙不迭向同学介绍着,带着骄傲,带着自豪,想向世界宣告,这是我的爸爸!
阿城抱起晶晶,将晶晶举过头顶转了一圈,这是他这三年多以来,最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刻,阿城久未舒展的眉头,也在此刻忘却了一切,尽情地舒展。阳光洒满阿城和晶晶的身上,让这一刻似乎定格成一张永恒的照片,永远铭刻在阿城的脑海中。
阿城把晶晶接回家,一路上晶晶讲着她在幼稚园的点点滴滴,阿城饶有兴致地听着,一路充满欢笑。也只有和晶晶在一起的时间,阿城能够忘记,能够忘记很多事情,能够忘记很多他不愿意提起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
回到家里,阿城打开了已经几乎不能使用的旧手机,在通讯录里一遍一遍翻查着或许能够给自己一份工作的名字。试图联系了几个以后,阿城无比失望,即使是知道阿城能力的旧友,也因为他服刑的“黑历史”,表明了公司无法录用他……
绝望之际,阿城看到了随手扔在桌上的画着麋鹿的明信片……一股暖流流过心间,微笑着,阿城拨通了阿伟的电话。
“阿伟,我是阿城……”
两颗有着共同经历的心尚未曾远离。阿城在电话里诉说着自己这一年里的遭遇,阿伟也随着阿城的叙述,时而笑着,时而愤怒着,时而慨叹着。当说到心中最痛的事情,阿城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爸爸爸爸,奶奶叫你吃饭啦!”晶晶稚嫩的声音打断了阿城的思绪。
“爸爸在和叔叔通电话呢,快来叫叔叔好。”
“叔叔好!”晶晶继承了阿颖的乖巧,在任何时候,都占据了阿城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轻柔抚过他心灵的伤口。
“好啦我先去吃饭了,有空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