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工回到监房,阿城找了刘教导员。
“今天是我女儿四岁的生日,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我进来已经两年了,在外面的时候我一天到晚工作工作,陪她们娘俩真的太少了,唉……”
刘教导员对阿城点点头,“能具体说说么?你想到了什么?”
“唉,我被抓那天我带着老婆孩子回到学校里玩的事情……今天风大,正好窗外树上挂着一个气球,和那时候我老婆买给女儿的很像,所以……
“想想真是对不起她们……”不善言辞的阿城又哽咽了。
“嗯,服刑改造对于每个人遇到的难关都不一样,对于你来说,这份愧疚,就是你改造的动力,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后来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刘教导员在人群中有着众多的“耳目”,后来两个人挑逗阿城的事情他也已经收到了汇报。
“后来……唉,我差点没忍住……”阿城低下了头。
“他们也就是嘴上说说,那两个家伙你还不知道么,就会胡说八道挑拨离间的,他们的话不要太在意,这次的事情他们两个确实很过分,周一开会的时候办公室讨论一下,这种事情要扣他们的分的。”
“谢谢刘教,当时多亏了,……”阿城忽然想起了一些异样。
“嗯,我知道的,阿伟他就是这个个脾气,他进来就是帮人家出头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十来年了脾气才收敛一点,估计换以前的他不是把你拉下来,而是直接板凳上去了。”刘教导员对每个人的经历和性格特点都了如指掌。
“嗯,不管怎么样你这次真是得感谢他了,否则动了手到禁闭室吃苦不说,吃了处分又相当于多坐半年。”
“刘教我知道了,我以后肯定尽量……”
刘教导员拍拍阿城的肩膀,“去吧,以后有任何事找我们汇报,你是大学生,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好的,刘教我去了。”
阿城回到监舍,阿伟正在等他:“阿城,没事吧,刘教没说你什么吧?”
“没事……”阿城拳头轻轻握了握,旋即又放开,“谢谢你啊,阿伟。”微微抬起头看着阿伟的关切的眼神,阿城不禁有一些感动。
晚上收封后,阿城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屋顶的长明灯闪亮着刺眼的光芒,直射着阿城空洞的眼神。边上的鼾声此起彼伏,合着蚊子时不时的嗡嗡,像一首空洞悲戚的歌,带走了阿城的梦。阿城睁着眼,四肢却无法活动,听着蚊子在自己的身侧停下却也无力去驱赶。
“还没睡啊?”阿伟浑厚的男中音让阿城凝固的身体一颤,“嗯……”阿城嘤嘤道。
因为两人头对着脚睡会有一些气味使一方产生不适感,所以这所监狱的铺位都是头对着头,脚对着脚。阿城和阿伟的铺位是头对着头。
阿伟翻了个身,长着厚茧的手拍了拍阿城的肩膀。
阿城一颤,仿佛一股电流传遍周身,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马上他又感受到了这只大手的温暖。愣了几秒后,阿城似乎被这种温度所感染了,脑海里浮现出阿伟孔武的身材和那双如炬的眼睛,又仿佛看到了他雄健的胸脯和六块腹肌——阿城在洗澡时看见过一次——阿城不由自主地把手也伸向了自己的肩头,寻找那粗糙的感觉和温暖的温度。
……
就在这奇怪的姿势和阿城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情绪中,睡着了。这却是阿城服刑两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睡梦中,阿城发现自己如未经世事的少年一般梦遗了,不知道是因为对于妻子的想念还是对于肩头那只粗糙而温暖的手的异样感觉。
第二天,阿城整个人都在沉思,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他的不同,因为他是那么的沉默寡言,因为他一直以来对于其他囚服都封闭着自己的心灵。
“我究竟怎么了?”他自己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感觉到了一种自己难以接受的变化,感觉到对阿颖的愧疚中萌生出了其他从来未曾有过的成分……
一整天,阿城都在回避着阿伟的眼光,阿城似乎从不存在的对视中,看到了另一种火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