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
慕容悦你面带笑容的摊开手中的圣旨,看着那显眼的元冗两个字,笑意更加的浓烈。
元,首之,冗,散之。
一个皆首的无用闲散公主,除了和亲,还能做什么呢?
慕容悦听着云王喊这个封号,元冗长公主,不竟没有一丝伤心,反倒是笑得十分开心。
“我还以为我是没有封号的,原来父皇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啊。”慕容悦抚着这明黄的圣旨,眯着眼笑道。
她的一切看起来都这么正常,正常的民间公主,无大才,不懂其意,只会为了这封号的荣誉更加欢喜而已。
云王看到元冗这两个字不竟也有一些恍惚,这位公主,多年前被弃,多年后,即便是为了西国和亲,也未曾得到肯定。
陛下,为何,您对斐家,始终是这么无情?
“是啊,陛下是疼爱长公主的。”云王慈爱的摸着慕容悦的发丝,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爱惜。
慕容悦一听,更是眯着笑眼,笑得格外灿烂。
云王宣完旨便出去了,苏年锦和顾子美想要留下来却被慕容悦给赶出去了。
“小姐,您……”伊然担忧的看着慕容悦,双手慢慢的朝她的手臂伸过去,想要抽出她手中的圣旨:“您给我,我去收好。”
“你放心,我不会毁了它。”慕容悦淡淡一笑,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念道:“长公主慕容悦德才兼备,出使南国,意欲与南皇和亲,朕心宽已,特赐于元冗长公主。我说难怪我一直都没有封号了,原来是想着这一出。”
“小姐。”伊然喊道。
慕容悦将圣旨合拢,丢给伊然,道:“这个封号,我还挺满意的,不就是和亲吗?我就如他所愿,收好。”
伊然松了一口气,将圣旨拿了一个盒子装好,收好了起来。她还真怕小姐冲动之下毁了这圣旨,他到底是消极的父亲啊。
季亦淞坐在屋顶上,听着慕容悦的话,撇了撇嘴,冷笑道:“虚伪。”
说完之后,季亦淞怔愣的发着呆,他莫名其妙的想要来看看这与胧月相似的公主,看着她明明愤怒却又佯装喜的接下那充满羞辱的圣旨,更是反省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评价。
他今日是想珑月又被那些老头子气得撞邪了吗?
“原来南皇还喜欢听墙角。”慕容悦不知何时站在屋顶,似笑非笑的看着季亦淞。
这一张脸庞,如此的熟悉,精致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冰霜,似乎没什么变化。
换了一个身体,她还是能清楚的认出他的气息。
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认不出我来。
“没想到元冗长公主的武功如此之高。”季亦淞没有半点被当初抓到的尴尬,反刺了一句慕容悦。
他对自己的武功可是有着充分的信心,也可以算在高手这一个行列了,何况还有皇室传的专门一套敛息之法,这位公主都发现她了,倒是让她有些讶异,却没觉得她有些特别。
“不过恰好是你格外的熟悉而已。”慕容悦摇了摇头。
“对朕熟悉?元冗长公主这话莫不是好笑?”季亦淞冷冷的看着慕容悦,不屑道,完全没有将慕容悦放在自己这一个层次。
他的胧月,是最聪慧狡黠的女子,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比之男子,更是不为过,只是这些都是在她死后,她才发现的而已。
而眼前的这位公主,比之胧月,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笑不好笑,我也不知道,只是南皇这么快就适应了这皇位,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慕容悦噙着微笑,一步一步的朝季亦淞走过去,每一步的脑中的记忆都在飞速的翻转着。
她还记得,他的笑容格外和熙,与这冷冰冰的脸一点都不相符。
她与他这是多久之后才重逢?两年了吧。
只是这一重逢,却是我认得你,我不认得你,当真有些可笑。
“这倒是轮不到元冗长公主来评判了,朕还在想西皇为何会这么大气,送一个金枝玉叶来,没想到这金枝玉叶倒是一个有或者无都可以的。”季亦淞撑着脸,忽然笑了声,没让慕容悦惊讶,倒是让身后的流风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自从胧月姑娘去世之后,皇上可是从没这么笑过,即便是笑,也只是冷笑。
“有或者无你们南国不是都要接么?哦,不是你们南国,是你南皇,若是你们南国还有皇亲国戚在,还能将本宫塞给其他人,可惜了,你们南国皇室造了太多孽,要还的总该是要还的。”慕容悦耸了耸肩,随意道。
这随意,句句戳着季亦淞的心扉。
“西国公主都是这么没有教养的吗?”季亦淞站了起来,冷道。
“教养?若是有教养还用来这里?你真当西国公主都如我一样都是不值钱的吗?”慕容悦笑道。
两人朝着对方走去,停在一尺处,两双眸子中的冷意互不相让,侵袭着对方。
“看样子是朕这个南皇不值钱了,所以西皇便派了你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公主来,是吗?”季亦淞再次上前迈了一步。
慕容悦眯了眯眼,也不甘示弱的上前迈了一步,道:“你何时值钱过?”
“真是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季亦淞手臂抬起来,修长的手指捏着慕容悦的下巴,微微磨砂着。
宽大的手掌很是温暖,指尖像是如玉一般滑嫩,蹭得慕容悦微微有些痒。
慕容悦轻轻拍掉他的手掌,漠然道:“还真是感谢南皇的夸奖,只是,别碰我,脏。”
她原本是不想一遇上就剑拔弩张,冷语相向的。
当她得知季亦淞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在她死的那一天也死了,她反倒没有拍手称快,而是有股悲凉的感觉。
她知道这肯定是楼阁的人为了她对他的报复,然而,他们何时竟然走到这一步,你害我至亲,我杀你至亲。
他和她之间的情意早已在这些杀戮兄消失殆尽,只剩下对彼此的恨与折磨。
于是她死,他一人孤苦存于世间。
再世为人,当她看见他第一眼,她平静的心田再次被挑拨了起来,泛发着一道道涟漪。
他的所作所为,她的爱恨情仇,在这同一片空气下,再一次的碰撞。
他们依旧谁也不愿意饶了谁!
两人对视,眼中尽是凉意。
流风看着季亦淞的脸色,出乎意料的没有出来阻止,或许这位与珑月姑娘相似的公主能俘获皇上的心也说不定。
无论是珑月姑娘还是元冗公主,只要能让皇上敞开心扉,那便是他流风愿意认的女主人。
季亦淞瞟了眼流风所在的位置,凉凉道:“你又比朕干净?”
他乌黑的眸子在灯火笼罩的夜空下,染着一片醉意,冰冷的面纱下像是存在着另一个他,一个不为人道知的他。
慕容悦不置可否,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不知南皇深夜到访有何事?”
“无事,只是来看看西皇派来和亲的公主究竟是不是如传言中的绝色倾城。”季亦淞面无表情道。
“如今看到了?如何?”慕容悦染着笑意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季亦松。
“不外如是。”季亦淞冷冷道,便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慕容悦在屋顶站了许久,僵硬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一个弧度。
只是这笑,却让人感到苍凉。
此时已是九月下旬,南国的不比西国的暖,九月已经有了飞霜。
伊然一直站在慕容悦的身后,却不敢上前。
她一直以为,小姐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可是没了记忆的她,不只是成熟了,更是沧桑了,有一种悲伤似乎就潜在她的体内,从不在人前表露,只是在遇上南皇的时候,她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尖锐,高傲,冰冷,让人无法接近,也让人害怕接近。
许久,帝都的黑暗完全笼罩了下来,灯火在它的遮掩之下也只有微弱的光芒。
慕容悦跃了下去,微弱的声音道:“伊然,我要沐浴。”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处,只是在暗处有一双眸子一直冷淡的看着,在慕容悦沐浴完出来之后,他才现出身来,清浅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苦笑,正是苏年锦,喃喃道:“在你心里一直占着不走人,难道是季亦淞吗?”
他望了望天,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翌日,慕容悦早早就起了,一身劲装,横在顾子美和伊然中间。
“小姐?”伊然挑眉道。
“阿悦,你这是?”顾子美好笑道。
“好久没练剑了,你陪我。”慕容悦走到伊然面前,拿过她手中的剑,指着顾子美。
这一个月不眠不休练剑狂跟他练剑?那个时候他可是被虐得够惨!
顾子美一怔,侧着身避开慕容悦的剑指的方向,茫然道:“谁?”
“你。”慕容悦冷眉一扫,也知道顾子美的想法,不等他回应就冲了上去。
顾子美慌忙应对,一个跑一个追。
慕容悦也不说话,他跑她就追。
练武场是他们临时找的一个林子,里面种的应该是全是桃花,这个季节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
顾子美在树林中穿梭着,慕容悦像是纯粹为了发泄似的在后面追着,突然一个纵身踩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借力一跃,落在顾子美前面,手中长剑毫不客气的朝着顾子美的门面刺去。
顾子美一挡,慕容悦的剑立刻收了回去,朝手臂刺去,他无可挡,便只能一战。
劈、挑、刺、砍,两人发挥的淋漓精致。
树枝落了一地,伊然在旁边看的也是心惊胆跳。
小姐似乎是动真格了,到了南国,她的脾气似乎就是这种捉摸不透的。
一眨眼,两人不分上下的场面已经变了,顾子美渐渐落了下风。
慕容悦的长剑停在了离顾子美一寸的地方,冷眼看着他,道:“你退步了。”
顾子美苦笑,“阿悦,你就不能说你进步了吗?”
“我许久都不曾练剑。”慕容悦扬眉。
有一种人,天赋就潜藏在骨子里,只要她稍微用些功,成就也随之滚滚而来,慕容悦便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