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楠木车,绉纱窗牖。顾玄紧拥着还有些啜泣的云烟。石狮矗立,飞檐微翘,磅礴雄浑,还未等云烟卷了帘子,观赏这府外之境,马车便欲从正门直驱而入。
“顾公子,我还是先下车吧。“云烟欲起身。
“为何,是这马车坐着不舒服?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顾玄满眼的怜爱。
“不,不是,烟儿身为青楼女子自知身份,怎么敢走这将军府的正门,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您为难。“
顾玄轻抚云烟面颊,神情庄重。“烟儿何时是那烟柳之地的女子,从今以后烟儿便是这将军府的主人,何人敢说三道四。“
“顾公子……”云烟凝望着顾玄深邃的眉眼,任由一颗心便这般沉沦。
将军府虽并非想象中的富丽堂皇,逍遥阁却依旧比拟不了。一个是皇亲权贵,一个不过烟柳之地。云烟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侍从,些许黯然,若是没有顾玄,十年以后甚至是几十年以后,跪在这地下的恐怕会有她一个吧。老大能嫁作商人妇的,也算得上好结局了。
“顾公子,让他们都起来吧。”云烟直觉坐在这舒适的椅子上却如坐针毡。
“起来吧。”顾玄呷了一口杯中的茶,起身拉过云烟在身侧。“日后,这便是你们新的女主人,只需记得凡事我亦是要依着她的。”
“少爷,云姑娘的房间已经叫人打点好了,都是按照您的指示装饰的。”耄耋之年的老管家半是恭敬半是慈爱的看着顾玄,又装过头对云烟说,“待会儿,云姑娘若是觉得哪里有不称心的地方,就跟老朽说。”
“没关系的,我住在哪里都可以。”云烟有些不自然捏了捏衣角。
“刘叔,一会儿我带着烟儿去看便可。”
“云姑娘,这将军府的侍从们都是老朽从小带到大的,若是日后他们做了让您不满意的事,尽管告诉我,老朽定会好好的责罚他们。”老管家说着客套的话,字里行间却着实是在护着庭中丫鬟仆人。
想来也是,自己不过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还是那种出身。云烟虽怅然却怨不上老管家,这些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顾玄见云烟脸色有些许不好,便神色有些不悦的说,“刘叔,烟儿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若是日后他们受罚,也是伺主不周,烟儿自行定夺便好。”
老管家的眼角瞬间便些许湿润,“少爷啊……老朽来这将军府少说也有四十年了,不说鞠躬尽瘁,但也是忠心耿耿。而今膝下无子,就盼着少爷你能成家立业,我也好有脸面去见大将军和夫人。可你说……”老管家说着说着竟只剩下一声又一声的叹息,看得庭里丫鬟仆人无一不心疼。
云烟亦是早便从那椅子上起了身,现下却是不知做何是好,只得愣愣的站着,她听得懂老管家分明是在怨她出身低微,却想飞到枝头做凤凰。
“刘叔,您放心,顾玄心中有数,不会为愧父母的在天之灵。今天您也累了,不如就先去歇息。”顾玄说着给老管家身旁的小侍从递了个眼色。
小侍从马上便会意,在老管家身旁低语了几句。老管家一脸无奈的转了身,离开的步伐竟是有了些许蹒跚。
顾玄见云烟僵硬的站着,忙将她拉至身侧,“刘叔年纪大了,说话没个轻重,烟儿别和他一般见识。走,我们先去看看烟儿的房间。”
云烟应着,本想笑着回应,却着实的笑不出。心下不知来这将军府到底是对还是错,自己姿色才能皆平平,却能得他如此照顾,自己不傻,不想也知道其中定有原由。只是,这世间便是如此,有些事,明知是错,却依旧放弃不来……
“姑娘,姑娘,你不知道……”小滢远远的见有人走过来,想着定是云烟,便兴奋的迎上前。“将军……”
顾玄见小滢一脸的后悔,轻笑着说,“不知道什么?小滢日后便是把这将军府当做自己家便好,有什么不适的尽管对我说,而且我还要麻烦小滢日后要悉心照顾烟儿。”
“那是当然,我一直当姑娘是亲人的。”小滢看着顾玄虽是对着自己说着话,却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云烟,不禁些许欣慰“姑娘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是遇到对的人了。”又拉着云烟笑着说,“姑娘快进去看看,简直是一模一样,不不,是比先前的还要好。”
云烟心想着小滢说的什么一样,却在进去的刹那呆愣住,里面虽比烟雨阁宽敞了不知多少,但那一格一饰竟都遵循着烟雨阁的模子。
“怕烟儿突然住进将军府有所不适,便吩咐下人按照烟儿的烟雨阁改动了一番。怎么样,烟儿喜欢吗?”
“劳公子费心了,云烟卑微之身,公子原不必如此这般厚待……”云烟又有些许惶恐的垂下了头。
“烟儿”顾玄伸手抵住云烟未说完的话语,“只要烟儿欣喜便好。”
云烟终是展了些笑颜。
自是酷暑难耐,云烟清早便熬了甜汤,放在冰窖里,晌午时分,正是那甜汤最冰凉爽口之时。
“姐姐的手艺真好,怪不得将军喜欢姐姐。”阿宝嘴里含着云烟顿的冰镇的甜汤含糊不清的叫嚷着。
“好了好了,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小滢一边喝着汤一边用手指戳着阿宝的脑门。
那日和顾玄一同游玩,看到一位小贩一直追打褴褛不堪的阿宝,便急忙拦了下来,后来才得知阿宝因为饿的不行而偷了小贩的包子。问他是哪家的孩子,却说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许是无亲无故。玄便给了小贩些银两,将阿宝带了回来。想到顾玄,云烟不禁又会心而笑。这几日总是时时刻刻的挂念,即便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