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赤霞满天。
当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暗夜主宰了整个天地。
一个小镇,一家客栈。
正迎着晚风招展的幌子竟有三个,在这样的小镇是不多见的。
客栈盖有两层,第一层是过往的人吃饭之地,第二层则是专为住店的人准备的客房。
客店里摆着两盏油灯,不甚明亮,在这么大的客店里本该多摆几盏油灯的,但不知为何,店里只有两盏,可能是因为今天客人稀少的缘故吧,毕竟坐着吃饭的只有三桌七人。
也可能是店主比较节约吧!所以他才能在这个小镇盖的起这二层客栈。
店小二昏昏欲睡地看着这三桌客人,只盼望他们能快点吃完走人,他好收拾完早一点歇息。一想到歇息,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店小二去年十一月份成的亲,妻子是一个娇小可爱的邻家小妹,他们打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并不为过。
他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郎中说快五个月了,要注意多休息!他知道自己再过五个月就要当爹了,心里还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毕竟第一次。
他已经让妻子一天少干活,多休息了,但是他温柔体贴又孝顺的妻子还是每天跟着自己的父母去下田,他心里是又开心又忧虑。
开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妻子这么体贴孝顺,忧虑的是他依旧很穷,在这镇子上最大的客栈里打工,本该是很让人羡慕的,毕竟能开的起这么大的店的人,想来是很富有的,在别人看来,这么富有的人,随便打赏一些钱,就抵过他们在田里劳动一年了。
店小二知道他的胖老板是很有钱,有一次胖老板带着他去酒窖里搬酒,一个比他们家大三四倍的酒窖里面竟然堆满了各种名贵的酒,但是这些酒胖老板从不向外卖,只有在胖老板的一些江湖朋友找上他时才会拿出来招待。
为什么他知道是江湖朋友呢?因为他看见那些人个个手里拿着刀剑。虽然书生有时也会配一把剑行走,但是胖老板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像是书生的,所以他断定自己的胖老板也是个江湖上混迹过的人,至少以前是。但是现在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胖老板曾经闯荡过江湖。店小二他也见过不少过往的武林人氏,他们个个双手粗糙,身强体壮,虎背熊腰。而他的胖老板大腹便便,满脸肥肉,双手又白又胖,走起路来像是一颗圆球在滚动,一点都不像是会武功。
从他老板用自己珍藏的好酒招待朋友来看,他的老板应该是个慷慨的人,至少对自己的朋友是不会吝啬的。但是店小二却知道,他的老板是个吝啬鬼!对待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好脸色,更不会给他们打赏铜钱的。至于工钱,一个月也只不过是二两都不到。
想到工钱,店小二看了一眼自己的胖老板,他正用一双又白又胖的手打着算盘,他们老板对于账本,从来都是自己上手,根本不要别人来处理,少一文钱都不行,偶尔有客人打赏给自己的小费,胖老板也是一律收走,店小二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份工作虽然苦了点,累了点,受的气也很多,但是要好过自己去下田种地,而且邻里对他在客栈里打工的身法也是十分羡慕的,那种眼神让他飘飘然。所以他不能丢了工作,为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子,还有那未出生的孩子。
想到这里,店小二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了光,不再昏昏欲睡了。这时,他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他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这位客人。他要努力,为自己的父母、妻子,以及那未出世的孩子。
来人走的了门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面如冠玉,头上一袭长发用一条纯白色的绸带扎着,还插着一个玉簪,手里摇着一把纸扇,一看就是个这个少年身份必然不简单,必是少爷公子之类的人。
少年走进客栈,见灯光昏暗,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
店小二心里一喜,心道: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太黑了。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地热情一点。
店小二起身迎了上去,弯着腰问道:“这位公子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你们店里怎么这么暗?为什么不多点几盏灯?”少年一合纸扇,不答反问。
店小二在这已经在这里已经干了两年多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于这种问题自然是应答如流。店小二露出一个歉意地笑容,说:“小店小本生意,老板吩咐,这油灯自然是能看见便足矣,还请公子爷多担待。”
店小二这句话,一来说明了点几盏灯是老板的吩咐,于自己无关,二来面带微笑道歉,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这个公子爷不满,也不会找自己。
果然,这个少年开口问:“你们老板在哪?”
“老板!”店小二喊了一嗓子。
“什么事啊?”胖老板抬起满是肥肉的脸看,少年变径直走向了胖老板。
“老板,给我再点一盏灯,我不喜欢太暗。”少年用纸扇指了指一张桌子,说。
“这个……这位少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店就那么几盏灯,全都点上了,您看能不能讲究一下?”胖老板陪笑着说。
“不行!”少年直接拒绝,“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太暗,今天你必须给我把灯点上,不然本少爷就拆了你家的店。”
“少爷,您真是太难为我了,小店小本……”胖老板还想解释一下,少年直接转身走到他刚刚指的桌子上背对着胖老板坐了下来,撑开纸扇轻轻地扇了扇,然后头也不回地对胖老板说:“我数十下,没有灯我就拆了你的店。”
“哎呦!我的少爷啊!你这不是难为我吗?”胖老板惨叫一声。
店小二本来是想看戏的,但是一听这个少年竟然要扬言拆店,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心想:我的瘟神爷,你要是拆了店我可上哪去挣钱?
一念及此,店小二立刻跑到胖老板身边,低声道:“老板,这个公子爷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我们惹不起,还是给他点一盏灯吧!”
“五!”少年已经数到五了。
胖老板犹豫良久,直到少年喊道九,这才肉痛地吩咐店小二去给少年点了一盏油灯。
“公子爷,您吃点什么?”店小二陪笑问。
“你们这里有什么名菜,各样来一份,再来两斤上好的桑落。”
“呃……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店没有桑落酒!”店小二想着胖老板酒窖里的那十几坛桑落酒,嘴上却只能说没有。
“什么?没有?竹叶青、荷花蕊、秋露白、梨花春、竹叶春呢?”少年一连说出好几个酒名,这些酒胖老板的酒窖里面全都有,但是……
店小二的腰弯的更低,脸上的歉意更甚,小心翼翼地说:“公子爷,实在是抱歉,请您谅解,您说的这些都没有……”
少年纸扇一合,一巴掌拍在桌子,大声呵斥道:“你们这家店怎么回事?灯也不点,酒也没有?还开什么店,赶紧关门吧!”
少年的呵斥之声引的其他三桌上的人都扭头观望。
店小二见少年发怒,唯唯诺诺,低声赔不是。
“少爷,我们店里酒是有的。”胖老板赶忙放下算盘滚了过来对那少年说。用滚是因为胖老板实在太胖,走起路来真的太像滚球了。
“哦?你们店里有什么酒?”少年抬眼问胖老板。
胖老板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好像走了这么几步就十分费劲似的。
“本店有果子酒!少爷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胖老板回答。
“果子酒?那是什么东西?先来两斤让本少爷尝尝。”这少爷并没有听过果子酒,就说。
果子酒是最差的酒,往往里面还兑了水,只有穷人才会喝这种酒。当然了,对于这个镇子上的人来说,偶尔能喝上一两碗果子酒已经很奢侈了。那三桌的客人有两桌喝的也是这种果子酒。
店小二抱来一坛果子酒,拿了一个黑陶碗,给这位少爷倒了一碗,说:“少爷,请慢用。”
这位少爷也没有看,就直接拿起来喝了一口。
“噗……”喝到嘴里这位少爷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一口直接喷了出来,然后起身一把将黑陶碗摔了个粉碎,用纸扇指着胖老板破口大骂:“老板!你这什么破酒?这是给人喝的吗?你当本少爷是叫花子不成?”
有一桌正在喝果子酒的三个男子听这位少爷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心想你这不是骂我们不是人吗?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正要发作,却被一起的个女子给拦住了。
另一桌两个漂亮女子虽然没有喝果子酒,但是听这少爷这么说,也不禁皱了皱娥眉。
只有第三桌的白衣少年,自打这位少爷进门就没有看过他一眼,只顾闷头吃自己的饭。当然,他的桌上并没有酒,只有一把长剑。
胖老板不得不起身,走向这位少爷,说:“这位少爷啊!我刚刚说过了,小店是小本生意,买不起名贵的酒啊!本店开张五年多了,卖的一直是这果子酒啊!”
“这么大的一个店,竟然没有像样的酒,依我看,你这店也不用开下去了!”这位少爷环顾了一下客栈,冷冷地说。
店小二听这少爷这么说,不禁心怦怦跳起来,心想要是客栈关门了,自己可就难办了呀!
胖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走了两步太累。缓缓地说:“少爷啊!这里只是一个偏僻小镇,不比少爷待的大城,少爷若是看不上我们这果子酒,还请少爷忍耐一番,只管吃点饭菜。到下个镇子去,说不定就会有好酒,那时少爷自然可以喝个尽兴。”
这位少爷听胖老板这么说,脸色稍缓,说:“既然你这地方一穷二白,喝的都是些马尿,本少爷也就不为难你们了,快些把好菜给本少爷端上来,然后准备一间上等客房,供本少爷休息。”这位少爷说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一桌正在喝酒的人。
“你说谁喝的马尿?”这三个汉子终于忍耐不住了,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大喝道。
这三人的声音洪犹如洪钟一般响亮,一听就知道是练过内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