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的,”办公桌另一端低头认真的在检讨纸上图图画的黎以萱心里心不在焉回答她。
“有时候我会感觉你很陌生,”林淋隔了好久才说:“就像昨天一样。”有一句话,思量许久还是挑明开来:“其实你父母也不容易,你不要怪他们。”
黎以萱没有回答她,她也知道她父母不容易,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无法去原谅他们。
她本性不算特别怀,更难得的是林淋的仗义更是让她有一丝愧疚,于是她提笔:
‘心情不好(,)把气无辜的人头上我的’,之后她自言自语:“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她蓦地一颤抖,瞬间陷入沉思――林淋察觉不对走过来拍了一下她,低头,她的钢笔尖滞留在稿子上戳出了一个大洞。
笔尖露出来的墨水在纸上侵(侵略)染,靠近落笔的地方已经被泡烂。她下意识的去看了她的手臂,这样子是不是和被损坏的皮肉汨汨涌出来的血奔走、凝固一样?一样的残废和不堪?
对面的人嚣张跋扈:“错的不是你,错的是他们倾斜的观念。”
于是她换了张纸,重新写到:
‘尊敬有点秃顶的老头子:
事情的开始是前天我在教室睡觉醒了之后目睹到和我打架的哪位同学向同班周姓的男同学告白(。)当时我看那个男同学没什么反映(,)我左不过就嘲笑了她两句(。)小女生嘛(……)她八成觉得面子下不来台(,)结果第二天她就带了一群人来找我。
我考虑了很久在这件事情上我没什么可检讨的(。)我想如果当时教室里的人还没走完那嘲笑她的绝对不止我一个(。)反而是她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面太过偏激(,)被笑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当即她就像我扑过来了还不说(,)第二天又雄赳赳气昂昂的带一群人来找我算账(。)’
“这摆明是在欺负我一个新人!想想,要是昨天我和我朋友不还手一定‘死得很悲壮’,这样的话到头来你们还是会觉得不对的是他们。这是正当防卫――所以错的不是我,是那个带头挑事的人。”
黎以萱吊二啷当的声音从贯穿学校六个年级、每一个班级的扩音喇叭里响彻的当时就有好事的人摩拳擦掌构思着怎么联合别人群体性的讨伐她。
也有瞠目结舌。校长和班主任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黎以萱太过理直气壮的语气他们一时也不不知道怎么辩驳。
周昱脸色一片黯然。有件事情清楚明了,他对黎以萱有种异常热切的感觉。他不傻,他知道这就是被‘吸引’的感觉。他决定做点什么。
――俞渝说的打架奚恩也是参与了的,那天下午黎以萱给她发信息:“带点家伙我要把那个孙子收拾了(。)”
奚恩回:“带什么家伙?我看看,吼吼哈嘿。我只有一个书包。”
“认真点(。)”
“嗯,我隔壁那户人人养了一条藏獒!只要你不介意我就拉过来!”
“你知道我连蝴蝶都怕(……)”
奚恩回了她一个‘哈哈’的卡通表情,心中无限感慨,她又回复黎以萱:“你那边叫了多少人去?”
“就我们四个足以(。)”
“你确定?”
“当然(。)”
“好的。”她回复,想想她给林淋发一条信息:“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有点麻烦。”
“要不要带人过来?”
“不用。”隔了一会她又收到林淋的一条信息:“带人过来,能带多少带多少。”
放学之后她和王珂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聚集的人群分成分成两边对立站着。人群中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各自打着招呼,也有人向她打招呼,就是这时她眼角余光瞟到了站在人群中俞渝和周昱。
她和王珂削尖了脑袋死命往前挤直到来到黎以萱旁边。
黎以萱身旁站了不少人,勾肩搭背,像是大K是在网吧认识的,是一个长年隐藏在这个社会中失去阳光的地游离的人,他正在抱怨:“看到‘萱大王小妹子’,给我了信息,我可是游戏打到一半就招呼着人就过来了。日头这么大,我XX在这里站了半天的街,XX。”
而黎以萱默不作声,从他旁边的人手上结过钢管,她即将失去理智。
对面阵营的毕竟是赤手空拳的学生,虽然也有少数社会上的人,但那边领头的几个还是试图说和、推卸责任。
对方大概扯淡了十几分钟。
那一小段时间她心底的犯罪感和罪恶感纠缠不清――她心底的苔藓被人一把火点燃,可是那些苔藓里储存的水却在试图把大火浇灭。她又听见‘si’的一声,那种声音和故意把冷水滴在烧红的铁板上面所发出来的声响一样――那种声音似乎又像极了针尖穿过麦芒时‘pa’的回音。这种声音机械的重复着,她忽然惊险的看着前方……
人群中耀武扬威的那个她向她走来……
“犯了错误的人都会被惩罚吗?”她在心理默念,那人回她:“嗯,不要原谅他们。”“要开始了吗?”
“嗯。”
她身先士卒的举着钢管向着对面最嚣张跋扈的人匝下去。王珂在旁边叫嚣:“崽子们,姐们,哥们今天我们收拾了这群孙子。”
身后人群中有人回应:“整死这群龟孙子……”
――战争爆发,毫无征兆,观战的人群中周昱五味陈杂。
原来自己喜欢的时一个这么复杂的女生,他从未预想到,此刻甚至有点懊悔。
他看着不断逃跑的人群里黎以萱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挥舞着钢管像‘收割’一样扫过周围七零八落的人,非常疯狂,程度令周围的同伙主动出手去遏制。
她身上的戾气凝结在空中无形的压迫着周边的人。
包括最前面那排看热闹的他感受到了,他莫名产生一种压迫性的想法,他想平时被她遮住的那只眼睛一定是红色――就和那种月光下闪着红光的的怪物一样。
他的心里逐渐清晰,出现失望和不安。
但对比他起来。俞渝好奇的眼神,和随着人群运动而不停攒动的脑袋说明他对此事非常感兴趣。
终于。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响起,奚恩和林淋一边拉着黎以萱,一边示意来帮忙的朋友赶紧撤。
可惜她们几个合力也没把黎以萱拉走——也是头一次警车驶到面前时如此轻松,这一次林淋和奚恩都觉得人民警察是这么英勇无畏。特别是现在,晚霞镀在他们的脸上看起来就像红铜浇筑的英雄塑像。
王珂也这么想――还好他们及时感到不然事态会发展得将会难以挽回,她们被幸福的带上了警车。
“因该会被判刑,”警察局里一个晴天霹雳又砸在她们面前。她们看向作为当事人的黎以萱却格外风情云淡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样子让林淋想到她们第一次被带上警车,当时她和奚恩都慌了。一路上‘那些被打伤的人的爹妈会不会找上门’;‘会不会进监狱’;‘父母知道会有多伤心,又该怎么面对他们’;‘监狱的大门像我们打开了’;‘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等等问题一个又一个的从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接种而至,真是紧张到发抖……而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时空在她身上像是停滞了一样,她偶尔眨一下眼睛――时间是活动的,内心是死寂的,只有奚恩知道,黎以萱所做的一切似乎是源于超出同龄人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