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公主就是女娲娘娘吗?”
石彻心里的好奇止不住。
“是,又不是。”玲珑解释,“我们天裔可以使用精神力量,让其成为巨大能源,胎藏中残存着女娲的精神,但照夜公主并不认为自己是女娲,她……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女人。”
“她后来怎样了?”
石彻感觉到,玲珑在极力压抑着某种东西。
这时一幅令人震恸的景象已呈现在她脑中。
那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群,虽然只剩焚烧后的残垣断壁,但依旧可以看出曾经的雄伟壮丽。
整座建筑如同太阳,依着由低走高的山坡而建,以同心圆的结构,围绕着最中央的宫殿。
宫殿此刻仍在燃烧,透过熊熊烈火和滚滚黑烟,可以看到宫殿中间的汉白玉露台上,手持武器的士兵将数十名女子团团围困。
那些女人年龄最大的有八九十岁,最小的不过八九岁。
她们都是相同的装束,因为每个人都身负重伤,几乎已经看不出她们原来的袍子是白色。很多人的四肢都被砍断,奄奄一息,但奇特的是,没有人哀哭呻吟,甚至从她们脸上,看不到一丝畏惧。面对敌人的刀剑和死亡,她们极为淡定。
每个人都在嘴里默默念诵着什么,并神情专注地凝视着露台中间一根矗立的铜柱,铜柱雕满古怪繁复的花纹,柱下堆满浇透油脂的柴垛,此刻正借着风势迅猛燃烧,一个黑袍女子被锁链牢牢捆绑在铜柱上,她低垂着头,长发遮面,身姿和气质看起来都很年轻,不过十八九岁,尽管被火舌吞噬,她却一声不吭,和底下的一众白袍女子一样,嘴唇微微翕动,默然祷诵。
石彻看着这残酷的画面,恨不得自己能跳进去帮助她们。
随着战马嘶鸣,一队戴着狰狞鬼面的人马冲上露台,为首的将领用剑指着黑袍少女,高声大笑。
“照夜妖女,只要你打开彼岸之门,本仁王姑且留你一条残命!”
然而身在烈火中的照夜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位自称为仁王的男子大概以为照夜一定会屈服,没想到却吃了一鼻子哑灰,气火上脑,一剑挥出,竟削掉自己身边士兵的坐骑脑袋,战马鲜血喷涌如泉,颓然倒地。
“照夜,记住,是你最钟爱的岩将军背叛了你,地皇巫国因为你的私情而亡!”
仁王的咆哮如雷声贯耳。
垂死的照夜依旧毫无所动,既不辩驳也没有任何表示。
那群白袍女子中,这时蓦得站起一人,她最多十五六岁,遍体鳞伤,脸孔和衣服沾满血污,仍掩盖不住天生清丽可爱,尤其是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黑得令人惊叹。
她正是玲珑。
“你血口污人。”四千多年前的玲珑直视着仁王,“背叛照夜公主的人,是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盟国,是你们这些贪婪无耻的人类,你们觊觎地皇巫国的力量,背弃信仰,背弃誓言,若不是……”
她的声音纤细平静,然而一字字清晰得直入人心,说到最后她忽然咬住嘴唇,强制自己不再开口。
仁王做了个手势,仁王身后的战士立刻数箭齐发,将玲珑当成标靶,玲珑霎时倒在血泊中,她神色痛苦,却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大大的眼睛溢出两行泪水,凝望着火焰中的照夜。
“这些地皇大巫女平素作威作福,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她们已经失去力量,这证明她们已失去天道,不过是一群人人得而诛之的母狗,你们随意处置。”
仁王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士兵立即上前,将那些已离死不远的白袍巫女百般凌虐,剖腹挖眼,抽筋剥皮,看她们在极度痛苦中抽搐挣扎,煎熬断气,那些杀红眼的士兵却以此取乐,哈哈大笑。
旁观玲珑神识的石彻,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这不是人,是野兽!”
“人,本来就是野兽。”玲珑幽凉的声音响起,“我们天裔又何尝不是,想成为神明,却还是野兽。”
石彻没有细想玲珑的话,只恨不得能立即真正进入这个四千多年前的时空,亲手阻止这些恶人,她心中一动,看到铜柱上似乎已经死去的照夜,正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透过发丝直勾勾看着自己。
真真切切,那双黑玉似的眼睛,的确正凝视着她。
石彻从没见过那样的双眼,那样的目光,仿佛直通杳冥,无法见底。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万千种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情绪骤然涌入心中,那一霎她觉得自己仿佛领会宇宙间的一切奥秘,然而又无法说出,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一匹怪兽朝自己直奔而来。
那怪物浑身布满硬币大小的黑色鳞片,四肢粗壮夭矫,爪如钢钩,尾如钢鞭,脑袋上生着鲜红如火的粗硬毛发和两只又弯又长的犄角,一张脸黑黢黢的,愈发显得狰狞丑恶,尤其是那血盆大口和满嘴獠牙,简直能将一切吞吃入腹。
奇怪的是,石彻并不害怕那怪物,心中反而升起一丝由衷亲切,所以她并没有躲避。
怪物猩红的瞳孔里霎时放射出贪婪的光芒,一声嘶吼扑住石彻,两只巨爪搭在石彻肩头,散发着腥膻之气的大嘴,距离她的鼻尖仅仅只有几毫米。
石彻直觉怪物要吃掉自己,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握着父母的手登时松开。顷刻间,怪物和古战场都消失不见。她定了定神,发现自己仍在家中,父母就在身旁,正用忧急的眼神看着她。
依旧坐在她对面的玲珑,满脸震惊。
“她看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