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霍得七点半准时起来蹲厕所,他做什么事都很准时,我觉得他脑子一定被一个机器人控制了,所以他的性格也格外简单。八点钟他洗漱完毕,把我给拽起来。
“铁蛋,今天我们要出去吃饭,你要见客,不能像平时一样蓬头垢面,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我多想念工作日悄悄起床,到另外一个卫生间蹲坑洗漱,最后用刚刷完牙清新的口气在我睡脸上吻两下,轻声细语说“宝贝,我走了,早饭在锅里”的霍得。
我洗过脸,用十多分钟画了个淡妆,眼影涂得像熊猫一样,水平所限也是没办法。
“霍得,我今天又画得不好怎么办?”
“谁说不好看了,你是天下第一美女啊。”
他每天都说这么没有新意又夸张的话,我都见怪不怪了,不过他从来不夸其他女生,不管是现实生活中的也好还是明星也好,有时候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早上十点,我们就出发了。阳光还没有那么毒辣,小区马路两边的竹子和香樟遮住了太阳,我坐在电动车上感觉晨风异常舒服凉爽。聚餐的地方在湿地公园里的喜来登酒店,离我们家十多公里,所以电动车够用了。
到公园已经是快十一点的样子,我们把电动车停在景区外,走路到酒店。虽然我戴着一个黄底红白印花的宽边帽,霍得还是从他的背包里拿出遮阳伞给我撑着。
“宝贝,下午如果太阳还是很大,你就打车回家,我骑电动车。”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走就好了。”
“我怕你被晒黑了。”
“晒黑你还不要我了,你敢,我就是要跟你一起。”我边跟他开玩笑,边用双手环绕在他的腰,挂在他身上,我知道他很享受这种状态。
霍得就是天生很白的男生,夏天跟我一起出去玩从来不做防晒措施。我呢,就是那种阴天在外面待一会都会晒出分界线的人。我就嫉妒他说他白的像青蛙肚皮,像钻过面缸,不像爷们。他呢,就说自己是白雪公主。虽然夏天他会晒黑一些,但过冬之后皮肤又白的宛如新生。
公园里的游客很多,我们很快到了酒店大门,酒店周围森林环绕,装修也豪华舒适,大堂顶很高,挂着欧式铜质水晶灯。里面进进出出的人着装都还正式,男人穿西装和衬衫,女人很多都穿正式套裙和高跟鞋,有些还戴着我在法国电影里才看到的帽子,经过可以闻到他们身上的各种香水味。酒店大堂里有个小男孩在过七岁生日,我看小孩子们坐了四桌,他们都穿着小制服戴着小领结,另外靠近他们的一桌摆了很多华丽的礼物。
“霍得。”
“嗯?”
“我想穿那些小女孩穿的制服,好漂亮,我小时候没穿过?”
“好的,铁蛋,这么小的小女孩你都嫉妒啊!到时候给你买一套,你可别不穿。”
“霍得,这里的人都打扮这么正式,你不跟我说,看我穿的啥。”
“没关系的,我们就是来吃饭,又不是谈一个亿的生意。你看你这样不挺好的,这大长腿小蛮腰,不穿高跟鞋也比她们好看?”
我看着自己身上霍得跟我一起买的米黄色连衣裙,长度刚好到膝盖,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脚上穿一双裸色浅口皮鞋,感觉虽然不是很正式也算合身吧。霍得穿了一身优衣库,蓝色细白条的T恤,浅蓝色牛仔裤,他长得很白,所以很清新。
有服务员过来引导我们到包厢。包厢很大,分有两桌,里面已经到了十多个人。
我们刚到门口,看到对面一个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生挎着一个男生胳膊说笑,女生身穿丝质白衬衫和黑色窄短裙,男生穿得体的黑色西装,他们两人的脸会这么熟悉。女生看到我那刻,突然花容失色,但瞬间回暖,“莫忧学妹,没想到你是霍得的家属啊,欢迎。长河从国外回来发展,我们给他接风,一起叙叙旧。”
我想如果她知道的话,说什么也不会组织这场聚会。男生表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他还是这样,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能表现地云淡风轻。但又想,他这样也许不过说明你没份量调动他的表情而已。
昨天为什么没有继续问霍得呢,不然今天也不会看到他了,有些人最好这辈子不见。
霍得看我没说话,就说:“是啊,学姐。大家虽然在一家公司,但都挺忙,也没有多聊。”
孟长河得体地伸过手来,说:“霍得,莫忧,好久不见。”
霍得握过之后,我还愣在那里,他掐了下我,我伸手过去,向对面盈盈一笑说:“孟长河,你好。”
孟长河、谢如梦学姐、霍得和我都是计算机学院的,分在了一桌。
霍得跟旁边的他一位前辈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工作和学术,偶尔碰到有分歧还会争论一番。作为同一个专业的学生,他们说的那些学术大神和论文对我来说却像天书,心里真是惭愧,愧对我爸,同时也对霍得同志产生了崇高的敬意。可是这顿饭实在太长了,长到我的胃鼓起来快撑坏了我的碎花裙,长到没完没了。孟长河跟学姐坐在我旁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他就是这样,做什么表现什么样都让人觉得“啊,孟长河本来就是这样”,而学姐呢,像他左胸漏出的华丽口袋巾,他左手腕的腕表,跟他熨帖。旁边的霍得突然抓住了我剥大龙虾的手。
“铁蛋,不是说好少吃一点,医生跟我们说你在外面不能吃太多不能吃海鲜,你忘了,你想吃晚上我给你做大餐。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我知道孟长河在看我,莫忧啊莫忧,你在怕什么,错的不是你,从来不是你。
孟长河突然笑了,笑得充满讽刺,说:“铁蛋你好啊。铁蛋多好,铁蛋多土多俗多怀旧还小清新,莫忧你口味变得倒是快。”
他说我变得快,忘记一个人五年十年还不够么。
他出国念书那晚跟我说这五年不必等他,如果五年之后他还爱我,就一定会回来找我。老娘又凭什么还爱你,还要被你找到。
后来夏久跟我说,她也去了加州,跟孟长河一个学校。
再后来我就删除了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换了自己所有联系方式,好像这样就可以删除大学时代的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我突然充满了勇气,看着他,看着他身边风情万种的学姐。
“我是变了,变得知道什么更合适自己,更坚定自己的每个选择。”
孟长河笑了,但感觉比哭还忧伤,好像阳光也没有热量,他说:“莫忧,你瘦了,你不好吗?”
夏久曾经跟我说孟长河的笑很耀眼,如果我愿意她想在这样的阳光下变老。
我从小到大只有三个好处可以骄傲,大家只知道两个,就是牙口好和背挺拔。可第三个好处除了我爸妈谁都不知道,就是我认定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哪怕头破血流。我爸有次过年喝醉了跟我说,你不可以这样,这不是你的优点,你要改。如果每个小孩都可以按照爸妈的要求来改自己,是不是每个人一辈子都可以过得很快活呢。
霍得回来了,我跟霍得说我不太舒服,霍得就带我走了,不顾所有人的挽留。他总可以把我放在第一位。
等我们两个出来,霍得说:“铁蛋,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开心,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孟长河是不是你们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啊,听说这次聚会是学姐专门为他组织的,不过他比你老公还是差一点点。”
霍得在我面前大部分时候说话都傻地让人想撞墙,可我记得他没跟我在一起之前是个严肃的学术男呢。
“霍得,天天打击你还不够是吧。看你这杨柳腰还没我的粗呢,这迫不及待想出门的两颗牙也就啃西瓜容易,加上嘴巴上面两颗圆圆的冲天鼻孔真的就是猪八戒转世,可还没猪八戒摸着舒服。论智商呢,他每次都是年级前三名,你呢?”
霍得这个傻子气的两手揪起我的嘴唇,准备转三百六十度,可就是下不了手,“铁蛋我告诉你,我的腰可比你的粗十多公分,长相上我跟你这么有夫妻相,长成这样也只怪你。”
我瞬间泪崩,自从他妈的那几个舞伴跟他说我们长得有夫妻相,这个便成为他制服我的秘密武器。
“霍得,谢谢你。”
“谢啥?”
“谢谢你给我取名叫铁蛋。”
嘿嘿。
“霍得,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我忘记了。”
“骗人,哼。”
“真的,因为我刚开始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女生。”
“这个我相信。”
因为我也刚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直到碰到了孟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