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弥漫的山脚,苗苗躲在温暖的房间里喝咖啡,这里空气冷冽而透彻心肺,出门就可以看见原始森林,地属西北小城边缘独有的风景。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苗苗穿好加厚羊绒毛衣毛裤,再套上羽绒裤,穿上羽绒服,脚上穿着带毛羊皮做的靴子,头上羊皮帽子加羊绒围巾,整个人包裹得只剩两个眼睛可以看得见。出门就奔对面的山林入口,深冬大雪封山,积雪早就莫过膝盖,苗苗踩着别人的脚印,却仍然是一步比一步艰难,还未到山林附近,就见一个披着羊皮棉袄的老汉,肩上猎枪挑着一只兔子,哼着调回来了。
“大叔,今天有什么收获?”苗苗冲着来人放声喊着,远处的松柏都有呼啦啦的雪飘下来。来人把身后的兔子往前一甩,“看,又肥又大的野兔,今天大叔给你炖兔子肉,绝对好吃的很。”大叔浓重的西北口音,“丫头子,你的腿疼就不要跑出来,寒气进了骨头就不好办了。”
“又是兔子?大伯,你就不能打个山鸡野鸟什么的?”苗苗吃兔子都快吃吐了,看了一眼扭头自己走了。
“丫头子,你还城里人呢,你不知道除了兔子,山里的其他动物都是野生保护动物?比大叔都精贵。”大叔跟着苗苗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知道她腿不好,走不快。大叔是这片森林的护林人,他爱护这里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比自己的孩子都尽心。
“丫头子,你一会大叔,一会大伯,是什么意思?”
“大叔,就是长得很帅的人,大伯就是个老头。”苗苗说完冲身后比了个鬼脸。
“丫头子,你们这城里人花花肠子真多,不过叫啥我都是个老头,叫啥大叔都给你天天吃兔子。”老头说完哈哈大笑,爽朗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苗苗认命地低头往回走。
苗苗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拆了石膏,复健半个月之后,自己再也忍不住,跟汪奇生道别,说自己要出去走走。期间丘来过几次,苗苗都没有见,知道他已经回去上班就再无牵挂,自己能给的除了拒绝就是伤害,这样不如彻底了断,放别人的爱情一条新的生路。李丽也来过,苗苗同样不冷不热,苗苗希望这两个人不管能否走到一起,爱情和生活里都不要有自己的阴影,知道自己爱的人爱着自己的朋友已经很辛苦了,还要跟爱的人一起照顾自己,世间折磨人莫过此事。苗苗想要一切从自己这里了断,再不用痛苦纠结,而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所以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情都不曾告诉他们,也没有道别。
离别自然是要告诉汪奇生的,这两个月的时间自己住院所花费虽不是天文数字,但却实实在在担得起“不菲”这两个字,如果要还,自己真是要倾家荡产。汪奇生只字未提,苗苗自己却是一定要问的,何况即使还了钱,人情也还不清。“汪先生,谢谢你两个月的照顾,这其中花销我要怎么还?”苗苗问地很直接是因为她希望汪奇生给她一个直接的答案,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事自己接受不了的了。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也没想过让你还,只是如果你回来时还是没有归处,就来华生上班吧,算是给我帮忙!”汪奇生从来没对一个女人如此费心,既然费如此大周折,自然不会把一段感情做成交易,自己要的是一个人的心。
“我懂了,那再见,汪先生。”苗苗一个人简单收拾了东西,没有通知任何人,坐火车离开了。只是离开前去取钱的时候,账户上多了一百多万。汪奇生做的一切和不声不响给自己打的钱就是那放风筝的线,而自己就是那风筝,不管飞多久,飞多远,终究还是会回到原处,还清所欠的债。
大叔这个地方,自己小时候来过一次,凭着模糊的印象,自己找来时,这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模样,好多人已经搬离大山,附近只剩下两三家放牧户和大叔一家看林人。
这里东南几座山连在一起,分界线就是松柏,松柏浓郁的南山是森林,松柏不在往东蔓延的是草场,只是如今草种每年都是人工播撒,因为雨水不足也就能长个十来公分,早几年过度放牧,山上草皮被破坏,春天沙尘暴,夏天泥石流严重。如今政府重点保护,留下几家承包了山头草地,定期维护,适当放牧,山上又重新绿了起来。人工播种的草籽虽不能马上抓牢泥土,但几年下来已经初见成效。
苗苗深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见到一个儿时认识的人,却碰见大叔和几家放牧户在山坡上愁眉苦脸的商量着事。苗苗一瘸一瘸地爬上去,就是好奇地想问个为什么。
“大叔,你们蹲在山坡上干啥呢?”大叔老早就看见了苗苗,这个一看就是个城里的丫头子,也好玩地很,腿都瘸了还要爬上来问个究竟。
“今年羊娃子过冬没有草吃了。”苗苗看着漫山遍野的草问:“这不是吗?”
“丫头子,你不懂,这个草皮太薄,冬天不能放牧,草根也不深,不能上打草机,再说,我们还想留着今年的草皮不动,多打点草籽,明年草长得更好点。”说完就叹了口气。
“大叔,你买点草料不就行啦。”大叔瞪了苗苗一眼,就各自散了,“大叔,怎么了,我说错啥了?”
“你个丫头子,我们放羊挣得那点钱都不够买草的,除了我是看林人,有点工资,其他人都是普通放牧人,哪有钱?”苗苗听完就乐了,自己正愁找不到相识的人,没有落脚的地方,这下全搞定了。
苗苗当下跑去当地政府,要给山上牧民买草,政府也因为过冬的事情头疼,听到有人愿意免费支援,高兴地立马就答应了。就这样苗苗一个人带着汪奇生的钱,被大叔浩浩荡荡接回了山脚下,住在了他家里的院子,苗苗除了出钱,其他都是大叔操办,大妈更是热情地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出来了,苗苗感叹在哪个地方,哪个时间段,钱都是最好使的。
苗苗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过起了世外桃源的生活,似乎真得忘记了时间里曾经出现过的人和事,除了腿疼的时候会想起过往的存在。大叔拿出了家里祖传的土药酒,苗苗也看不出是什么,大妈就给她涂抹按摩,效果真得很好,可是大叔听说她需要复健,还是一个星期开着自己的三轮车送自己到县城医院做一次复健,虽然苗苗觉得还没大妈药酒的效果好。
大叔为了给单薄的苗苗补身体,隔几天就会上山打一只兔子,虽然苗苗都快吃吐了。
苗苗看着门前的大山,山上的松柏,松柏上积压地厚厚地雪,一世界的银装素裹,雪的海洋,冬日里西北风刮过,雪海里森林怒吼,波涛翻滚。苗苗在这里一日一日,看着一场雪一场雪,从一厘米到十厘米,到没过膝盖,到深及大腿,到封山禁入。再看着雪一点一点融化,从满树雪白看到消融滴水,从涓涓细流到河水轰隆,再次绿满枝头的时候,苗苗心里已经泛起了不舍。
大叔和大妈给予自己的关怀和照顾早已超出了金钱能衡量的标准,苗苗要走得那天,大叔和大妈什么都没干,一会进去看一下她需要什么,苗苗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的不舍,住了这么久,他们从不曾问过自己哪里来的,做什么的?山里人的灵透似乎能看懂自己这个凡尘人的纷扰,自己要走了,他们也只是简单的一句:“丫头子,以后有事了再来大叔这里。”原来他们真的知道自己是有事了。除此一句,再无其他,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要,苗苗知道大叔大妈是怕给自己添麻烦,更怕自己多心。出门,坐着大叔的三轮车,一路大妈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到公路口,坐上车,很远了,一直能看到大叔挥着的手和大妈抹眼泪的动作。
即使远离了那个城市、那些人,那又如何,自己享受的待遇还是汪奇生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