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江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言锦心道:“对有些人来说,她的命运就是一座牢笼,只要活着,无论身处何方,都始终无法脱离。”
“我很难相信一个能奏出《燕栖幽兰》的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也许……你没有认真听。”
“永远也走不出的牢笼只有一种,就是在你心里的那一座。”
“《燕栖幽兰》真正想表达的是:无论命运将我带向何方,我的心始终是自由的。”
“我不明白。”
“你方才就说过了,这盏灯笼下的她们与你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怎么会明白呢?”
江寒自嘲一笑,道:“我原以为……”
“忘了我吧!”言锦心转身离去,“或许当你自由飞翔时,你会忘了这一切。”
忘了我吧,往事随风爱恨随意,从此,云里雾里不再相见。也许“忘了我”是这世间最凄美的情话了。
“日落之时将近,你该走了。”
江寒转过身,望着窗外的夕阳,道:“《燕栖幽兰》我认真听了,我听懂了,你刚才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言锦心看着江寒离去的背影,声调恢复成了一种冷漠,“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黑暗中缓步走出了一个修长的男子,正是不曾离去的沈墨,“言姑娘,你可相当不简单啊!”
“暗夜使,沈墨大人。”
“你知道我?”沈墨脸上多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将军府的大红人,曹将军的左膀右臂,言锦心岂会不知?”
“看来进铜雀台之前,你可下了不少功夫。”
言锦心红唇似火,淡扫蛾眉,给此时的她添了一分性感,直叫人想起“妖而不艳,邪而不媚”这句话来。
言锦心走到沈墨的面前,玉臂环住沈墨的颈脖,吐气如兰,“沈墨大人觉得我今天的妆容可以打几分呢?”
“哼!”沈墨撇撇嘴,不动声色的甩开了眼前佳人的玉臂,“原来那天晚上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言锦心娇嗔道:“几分嘛?”
“我听人说,十分的美丽可能意味着十分的危险,你的分数应该由将军来定,而我不过是一个巡夜人。”
“那沈墨大人怎么巡到我的屋子里来了?”言锦心笑靥如花道。
沈墨意味深长的答道:“因为有贼人混入。”
“哦?难道我的屋子里有贼人?”
“既然是贼,藏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沈墨大人可有什么发现吗?”
“她藏得比较深。”
言锦心微微一笑,道:“大人在明处,对方在暗处,那沈墨大人岂不是很危险?”
“有时候,可能暗处的人更危险。”沈墨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女人,继续说道:“因为太暗,所以分辨不清方向。”
“分辨不清方向的贼,那就是一个笨贼了,沈墨大人又有何虑?”
“真正可怕就是这样的笨贼,因为不自量力……惹出多大祸都未可知,非但会断送自己的性命,可能还会连累别人。”
“是呀!”女子捂嘴轻笑,“所以沈墨大人更要离这贼远一些才好。”
“言姑娘弹奏了一首无心之曲,竟惹得大人非要除掉自己的左膀右臂,言姑娘本事可也不小。”
“今晚应该是风花雪月,沈墨大人说这些岂不是大煞风景?”
“确实煞风景,言姑娘说的对。”
言锦心从微垂的衣袂中取出一根精致的银簪,“那就罚你帮我带上这根簪子,否则我就在曹大人面前告沈墨大人一状。”
“看来我没法拒绝了。”
“你当然不能拒绝。”
片刻寂然后,银簪破空之声响起,在银簪闪过的炫目华彩下,执簪的言锦心的身影仿佛都已经变淡。
“这银簪,分明就凝成了一股剑魂!”沈墨心中大惊,但脸上却是毫无波澜。
沈墨的铜指环与银簪相接,并无丝毫的激烈,却让人背心发凉,银簪刚一迫近,竟连沈墨发根都被狂风吹起般,根根直立。
沈墨与言锦心双方似乎都有默契般,全都没有下任何杀手,却都全力以赴。
以招应招,以招拆招,以招破招,以招改招,一时间竟不分上下,越战越酣,两人正缠斗至难分难解处,沈墨动作忽缓,回臂旋身,眉宇一凝,扣指捏起剑诀,反手将银簪打偏,抽身脱离了战斗。
“身怀绝技,却甘愿身处险境,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要告诉将军,沈墨大人欺负我。”
“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或许会对你更感兴趣。”
“你打算告诉他?”言锦心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波澜。
“为什么不呢?”
“一个不执行命令的下属,”言锦心将银簪插到发髻上,“你觉得他会相信你吗?”
“你身处铜雀台中,外面的事情倒知道得真不少。”
言锦心微微点头道:“过奖了,不过我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沈墨冷哼一声,“我劝你一句,尽早放弃。”
“你既然选择了违抗他的命令,又为什么要阻止我?”
沈墨道:“你以为我是在保护曹操?”
“难道不是吗?”
“曹操的实力远比你想象的要恐怖得多,你完全不了解将面对的危险。”
“我很清楚。”
“我相信你一定有足够的理由做这件事,但是外面有广阔的天地,你现在还有机会离开,你的琴声不应该消失,小寒也决定去寻找自己的方向。”
“我相信他会找到的,他会忘了这一切……包括我。”
沈墨悄然离去,屋子里恢复了寂静。
“妾本聂政客,服侍光明而耕耘于黑暗,本不该留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夕阳西下,不知不觉,已是夜幕。
曹操俯视着殿下的女子,好久才开口道:“听说你琴艺超群,一首琴曲甚至可以引来千鸟汇聚的奇观,今晚本将军想亲眼一见。”
“言锦心有幸能为将军献奏一曲。”
曹操对殿下女子恭敬的态度很满意,抚掌而笑,道:“好,你就用那架古琴为我弹奏一曲吧!”
一旁的小黄门恭恭敬敬的捧上一架古琴,言锦心细细端详,正是那日江寒送来的古琴,表面早已出现了肉眼可变的裂纹,几根琴弦也似乎被人挑断,有明显的修补后的痕迹。
显然,这是刁难。
“是。”言锦心答应了一声,坐在琴案前。
宫窗之外,一位黑衣男子看着这一切静默不言,他的身侧还立着一位白衣男子,正是沈墨与江寒两人,他们出人意料地并未走远,而是蛰伏在宫中,伺机而动。
曹操看向言锦心,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这样你也可以弹奏?”
“弹奏乐曲分为两种,一种是可闻之曲,一种是不可闻之曲,我为将军演奏的就是这不可闻之曲。”
“有点意思,不知何为不可闻之曲?”
“琴弦演奏的可闻曲子每个人都能听到,而不可闻的曲子只有至情至性的人才能听到。”
“好,我在听听看你所谓的不可闻之曲。”曹操显然不相信言锦心的一番说辞。
言锦心的指尖在断了的琴弦上轻轻拨弄,发出一阵嗡鸣,随着时间的流逝,言锦心舞动桐琴,一只只黑色的乌鸦聚在宫殿的四周。
“这……难道这就是……”江寒瞪大眼睛喃喃自语道。
侧听铮铮弦动,引起丝丝悸动,深情几许,何以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