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掌柜的意思，此鱼的饲养之法来自于囚军，只是这囚军又因何突然就被裁撤，并消失的如此彻底？“够筹交错了几轮之后，有客商就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突然停住并对着酒楼掌柜问道。几人正觉得有酒有菜，可是酒桌之上却是有点沉闷，见有人问出了这样一个大家都没有想过也觉得好奇的问题，就都停下筷子放下酒杯，也都看向了酒楼掌柜。
“咳，既然大家都好奇此事并想知道，我就说与你们听一听，此事现在在边城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平时闲聊谈起的也多了。大家可曾听说过十年前掌管边城的那支护商军？“掌柜问道。
“听家里的长辈说过，他们不是因全军覆没，惹得皇帝大怒，以至于牵连家属也都被流放了么？“有个客商说道。
“嗨，那哪里是流放啊，简直就是抄家然后往死里整啊！当时那叫一个惨呐，真是一言难尽啊。“掌柜叹息且有点后怕的说道。
“我也曾数次听人说起过，只是大家都一说囚军为何被裁撤时，又都是点到即止语焉不详的，听掌柜的意思，好像对此事知之甚深啊。“请客的钱姓客商问道。
“我们掌柜从小生长于边城，以前又经常来听君老太爷说书，对于囚军自然是了解的。“一旁伺候的小二颇为自豪的说道。
“这护商军和囚军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人一脸疑惑的问道。
“是啊，左右也没事，我也对这囚军之事颇感兴趣，就请掌柜的说来听听。“钱姓豪客请求道。
“若是早几年，我是怎么也不会说的，现在说说也无妨，而且吃人嘴短，不说点新奇的也对不起钱老板的好意。“酒楼掌柜说道。
“掌柜放心，我等走南闯北，都不是乱嚼舌根之人。“有人保证道。
“这囚军与护商军本就是一支军队，原本他们都是流放至边城的囚犯，只是我大元有以囚犯为军中先锋的传统，因此他们自称为囚军，后来因为护商有功，还开挖了无定河并新建了卫龙城，因而被皇帝赐名为护商军。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边城，他们没了之后，咱边城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掌柜的感叹道。
“挖河筑城！为何有如此功勋的一支军队，我等竟然知之甚少？“有人就是颇为震惊的问道。
“不要说你们，就是从小生长于边城的半大小子们，也已经是对他们知之甚少了。“酒楼掌柜叹息的说道。
“那就请掌柜的为我等说教一番。“钱姓豪客语气诚恳的说道。
“这事你们若是问别人，肯定说的也是真真假假一知半解，而我却是知道的七七八八。“掌柜颇为自豪的说道。
“为何？“顿时就有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可发现，我这酒楼是由三个门面组成！“掌柜并没有急于回答，只是说道。
“掌柜真是经营有方，家大业大啊。“有人看了看就是佩服的恭维道。
“咳，说来惭愧，这份家业也只不过是乘人之危成就的罢了。”掌柜却是没有丝毫的得意，而是长叹了一声的说道。
“掌柜的为何如此一说？”几位客商都是满脸疑惑的表情，其中的一位更是忍不住的问道，毕竟如此说自己的，可是极为少见的。
“这在边城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自己说总好过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这酒楼原本只有三分之一属于我家，而其中的两间门面，却是属于一座茶楼。我与茶楼的少东家年龄相仿，虚长两岁，因此自小便是玩在一起的，小时没事就喜欢在茶楼中厮混。“掌柜的说道。
“哦，莫非这茶楼与囚军有关！“钱姓客商问道。
“关系莫大啊，这茶楼的主人姓君，其有三子，长子君莫愁，乃是囚军的司马大人，二子君无悔，是囚军的先锋将军，而最小得叫做君无忧，乃是边城有名的纨绔，只是因为他两个哥哥的缘故，无人敢惹。十五岁以后才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沉心于学院之中，拜学院院长，也就是囚军的军师为师，也算是浪子回头。“掌柜才一说完，几位客商就都是嘶的吸了口凉气，满脸就又是震惊的样子。
“那可不是确实不敢去招惹，司马掌管军中粮草，就是将军也得礼让三分！“有个稍微懂点军中构成的商人说道。
“还不仅如此，这囚军的将军穆飞虎，副将马如龙与君莫愁可谓是关系好得不分彼此，三人号称为铁三角，因此君家茶楼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囚军将官们的议事之所。“酒楼掌柜说道。
“那这茶楼有如何落入了掌柜的手里？”有人颇感兴趣的问道。
“墙倒众人推啊！当年囚军被裁撤，很多人都是推波助澜的，渐渐就牵连到了囚军的家属，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君家，一番倒腾之后他家的茶楼就并入了我家的酒楼！”掌柜的就又是叹息道，只是脸上的愧疚神色更甚。
“当年囚军是因何事而被裁撤流放的？“好一会，才又有人问道。在外经商之人，又有几个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酒楼掌柜的虽然坦荡的说出当年之事，只是作为听众的他们又怎么能够去深挖，戳人家的内心和脊梁骨呢，于是就换了个话题，继续了刚才对于囚军的探究。
“十年前燕王出使草原被截杀，文皇帝大怒举国北征这事想必大家都曾听说过吧。这囚军当年也参与了那场战事，据说还领了一个重要任务，不过最后却因为囚军轻敌冒进，下属之人违抗军法公然谋反，使得此次北伐功亏一篑。此战过后，上万的囚军就只剩下老弱病残数百人，出征部队更是全军覆没，皇帝大怒亲批其丧师辱国，要求调查清楚。”酒楼掌柜陈述道。
“此事倒是人尽皆知之事，当年举国北征，虽无拓土之功，但是也算是大胜草原，若说只是囚军一支全军覆没，应该不至于此才是！”先前那个稍微了解军中之事的商人不解的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只是禁卫军接管边城之后，先是将相关人等一律锁拿，以调查囚军全军覆没之事。只是不知怎么的，就有卫龙城之人踊跃举告囚军上下贪赃枉法，皇帝下令三司会审彻查，竟然查出大罪十三条，功不抵过，哪怕是法外开恩，也只能是流放西部蛮荒。“掌柜叹息道。
“他们既然被册封为护商军，为何你们口里却仍旧是称他们是囚军？这似乎……“有人问道。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原本这边城只是一个边关的小城，穷山恶水的没多少驻军，因此屡受兵患之苦，使得这里自古民风彪悍，流匪不绝商贸不兴。后来听说为了要保护往来商旅以广开税源，皇帝允许当地驻军护商并以此向客商收取一定的费用，补充军费的不足。只是没想到的是，护商没有起色，倒是吸引了周边的土匪流寇，啸聚商路使得原本就不兴的商路愈加的没落。可能大家都听说过，咱们北部军区有一个传统，吸引流放之人参加敢死队以戴罪立功，幸运的几次就能够脱罪，因此渐渐就有了囚军一说。后来边城环境愈差，以至于军队屯垦都困难，可是此地又极为的重要，官军不肯来就只能安排流放的犯人冲抵军士驻扎于此，最后竟导致边城军队兵士大都由流放过来的囚犯组成，因此自称为囚军，我等边城居民叫惯了也就一直如此称呼，他们也不在意，就连军旗也只写一个大大的囚字。后来全军覆没并被查出如此多大罪之后，皇帝就收回了赐名，本来就叫惯了，这样一来就都不用改了。“掌柜的说道。
“囚军到底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怎么感觉大家对他颇为怀念，却又有点讳莫如深的感觉。“那个钱姓老板有点不解的问道。
“咳，大概是因为心有愧疚吧！“掌柜长叹一口气的说道。
“莫非是当年他们全军覆没之后举告之事？“有人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的问道。
“是啊，掌柜的能否说的清楚一点？听说从前这边关井井有条商贸兴盛，怎会换成了禁军管理，就变得如此之乱？“钱姓豪客也是不解的问道。
“此话在我这酒楼说说也就罢了，在官爷们和陌生人面前可千万别说，人言可畏！“掌柜的急忙告诫道。
“还是掌柜的心细，不似我这大大咧咧。“钱姓掌柜立马明白，感谢地说道。
“可能是我多心了，这几年不似前几年，对于言论的管束不那么的严苛，现在大家没事也都说说囚军，只是都不当着官家公开说罢了。听老辈人说，早前的囚军也都是一些心怀怨念的流放之人，对于边城百姓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因此百姓对他们也是没有丝毫的好感，后来来了个呼延正掌管囚军，又约束了军纪，加之他们守土职责相较于一般军队要更加严苛，倒也能够让边城免于破关之危，大家这才慢慢变得不太讨厌他们。在那几年后，囚军变成了由一群年轻的将军们掌管，而他们行事也是雷厉风行，刚来就兵分两路的扫荡了方圆三百里的流寇土匪，让商路得以畅通无阻。后面的事几位应该就都知道了，咱们天朝上国的商品，只要运出边关并顺利抵达西域就肯定会有收益，加之囚军护商收费也还合理，因此商路大兴，囚军也挣得盆满钵满，这才有了边城的重建以及卫龙城的建成。只是边城不同于内地，囚军为了稳定因此管理的很是严苛，大到生老病死，小的吃穿住用，可谓是事无巨细。”掌柜回忆的说道。
“管天管地还能管人拉屎撒尿？”有人随口似得说道。
“还真就是如此，当时囚军管理的确实严苛，就好比这拉屎撒尿，若是随地解决，一旦被发现，罚个挂牌扫大街都是轻的！”掌柜的说道。
“这也太严格了吧，大家就都听了？”有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哪能不听，囚军制定了诸多的规章律条，而且一旦公示就必定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而且囚军行事霸道，所有边城生活所需，必须由他们的人掌管，尤其是那饮用水，更是由他们独家供给，虽免费却限时限量，此举虽让大多数居民生活富足却感觉备受压抑，总想摆脱。可是在将他们连根拔起之后，大家却发现没有他们的铁腕管理，边城一下子就乱了，然后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掌柜摇着头的说道。
“怎么会回不去？照着做不就好了？“有人不相信的问道。
“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很难！就好比制度，同样的律条，囚军那会是六亲不认，就是他囚军的军官，都有因为违规而被罚扫大街的，更何况普通百姓贩夫走卒。可是现在，不要说有法必依，就是原本的法也改得面目全非了，都是想管别人却不包括自己，咳，难啊。“掌柜的叹息道。
“确实，法制固然重要，但是有法可依有制可循，除了守却也只有一个严！”有人叹道。
“听说那无定河以及卫龙城，乃是囚军花费三四年的时间建成，可有此事？”有人问道。
“确实如此啊！原本这边城只是一个屯兵拓垦的卫所，除了千把的戴罪之身的兵士，就是数千无处可去的边民，可谓是荒凉至极，直到囚军驻守之后才又有起色。之后数年北地大旱，无数人逃荒至边城，整天都有人滋事也有人饿死，囚军当时已经护商有成，于是广开粮仓救济灾民，只是也不免费，全部要以劳役冲抵，干的多的还额外给钱发粮。人饿的时候，一餐饱饭就是天大的恩情了，更何况三餐无忧，于是都卖力的加入了无定河的开挖和卫龙城的开建。”掌柜的回忆道。
“如此大的两项工程，那得驱使多少劳役？”有商人简单算了算之后吃惊的说道。
“这就无从得知了，反正整整三年多的时间，整个边城到处都是前来投奔的流民，事后有人说最多的一段时间，单单是服劳役的就有两三万人之多。”掌柜的说道。
“如此多人，加上无法从事劳役的老弱病残，只怕有四五万人之众，囚军是如何安置如此多人的，单单就是吃喝一事，就不是他们能够担负得起的！”有人质疑的说道。
“听说当年到处都没有余粮，于是囚军竟然护商之后于境外购粮，然后再救济于流民，数万人才得以存活。而且这些流民大多在卫龙城建成之后留了下来，有入城经商，还有就近为农。”掌柜的说道。
“如此看来，囚军岂不是一支大公无私的部队？且对大部分边城之人有救命再造之恩，大家怎么会…….”有人欲言又止的说道。
“咳，无外乎人心中的那一点私念和怨念，共患难易共享乐难，自古有之。“掌柜叹道。
“全军覆没竟然牵连家属，此事怎么看都觉得邪门，当年在边城之中都发生了什么？“有人皱着眉说道。
“其中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反正当年三堂会审搞得阵仗很大，估计知晓当年秘密的，要不被抄家流放甚至弄死了，要不闭口不谈，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能说无法说。“掌柜摇着头推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