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奋力的想要站起身,但头顶总像是有着一层漆黑的隔板挡在那里,在多番尝试后,我依旧无法脱离这片空间,甚至无法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
在这片黑暗中,时间、温度等一切都无法触及。直到我头顶的空间中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到了我的额头,冰冷的温度让原本麻木的我在一瞬间又恢复了知觉和意识,紧接着原本寂静的四周开始传出水落到地面时发出的“滴答滴答”声,越来越多冰冷的液体落到我的身上,原本狭小的空间里,越积越多的液体已经漫过了我的耳朵,我尝试着想要远离,但头顶那块无形的隔板依旧存在,恐惧让我开始挣扎,我用手肘击打着四周的“墙壁”,当听到头顶那块无形的隔板传出空响时,我心中顿时欣喜万分。
我蜷缩着手和脚,用手肘和膝盖顶在那块隔板上,然后用劲想要将它顶开,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那块隔板依旧纹丝不动,我有些愤怒的敲打着它,但越来越深的积水让我绝望了,积水渐渐漫过我的嘴时,我甚至能够尝出水中一股淡淡的泥土味,我更加坚信自己还停留在梦中,在不断的尝试下,头顶那块隔板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全身被冰冷的积水冻得瑟瑟发抖。
原本黑暗的空间终于有了一丝其他的色彩,隔板边缘透进了一束昏暗的光,但在无比的黑暗中显得异常显眼,我半眯着眼睛,用手沿着那束光线扣开了厚重的隔板,我终于看清了外面的世界。天空布满了灰蒙蒙的云,雨点从最高处落下打在我的脸上,溅起的水滴落到了我的眼睛里,心中那股压抑着的无奈和绝望顿时烟消云散,混合着雨水混合着泪水沿着眼角流下,我慢慢坐起,看了看四周。
我周围是昏黄的泥水和几块漆黑的木板,我用手将自己撑了起来,爬出那个半人多深的小水坑。我来到旁边的一颗树下,脑海里想要回忆着什么,眼前的这些情景都未曾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我拍了拍脑袋,站起身又回到了那座自己的坟墓旁,是这场大雨将坟墓上的封土冲刷开,我才得以从棺材中逃出。我来到坟墓前,看着那块木制的墓碑,上面的黑色字迹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只有在墓碑的靠近泥土的位子,还依稀能够辨认出一个“溪”字,这让我大脑如同重锤敲击一般。
如果古德拉所说的都是事实,这口棺材能够将自己的记忆再现,那么这无疑说明当年我们三人一起被抓走后,小溪最终活了下来,并且极有可能是她亲手将我埋葬于此,我此刻难掩内心的喜悦。
我站起身正准备离开这里,可我发现此时自己的思维无法控制身体,腿不由自主向着林间的一条小道走去,并且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开始奔跑起来,眼前的景色快速的向后飞去,我努力想让自己停下来,但依旧无济于事,直到一根粗壮的树枝将我绊倒,头重重的砸在地上。
“蹦!”
我的头突然撞到了一堵墙壁,当我再次清醒过来时,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我用手摸了摸四周。
粗糙感,铁锈味。
我又从梦里醒来了。
——
再次入睡后,原本的场景再次变化,此时的我穿着破烂的衣服在一座小城的街道上艰难的爬行着,几个身穿黑色武夫服饰的男子对我拳打脚踢,并将我拖到了街道的死胡同里,嘴里不断的骂着什么,我一句也无法听清,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看看四周,想要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或是标志性的建筑,可惜拳影、脚风让我只能蜷缩着身体,努力保护自己。直到右手不受控制的突然张开,将眼前的几人全部吞噬,只留下几件衣服。
此时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我的意识只是一个旁观者,并不能做些什么,而这具身体在挑选了一件合适的衣服换上后,便慢悠悠的走到大街上,向着城外走去,当他穿过城楼,走过护城河时,我极力想要控制他将头转回去看一看城楼上的名字,可惜身体越走越远,我只能依稀从倒映在河里的影子中看到几个字“浦江城”。
在那之后,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睡去。最终,我放弃了,用手轻叩头顶的棺材板,发出几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隆隆”,有人从外面将盖板推开,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先生睡醒了?是否找到了要想的东西?”古德拉开口说道。
“我睡了多久?”我慢慢坐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努力将刚才梦中的画面记下,但越是想要记住,那些画面消失的越快,最后留下的也只有几个简单的场景和模糊的文字。
“只有两天而已”,古德拉见我没有回答,紧接着说道:“先生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已经安排仆人准备好了晚餐,先生请移步餐厅。”
——
此时窗外那轮明月将月光透过窗户撒向桌面,整个餐厅没有燃起一盏烛火,似乎血族十分享受在月光下用餐。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小羊排和火鸡,在餐桌的一旁,那位跟随我们远航至此的少女此刻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白色衣袍,见我与古德拉出现后露出满脸微笑,在她身后,一个长着大眼睛、暗红色头发的小女孩慢慢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我。
“都长这么大了?好快呀!”
“嗯,或许这是永生种自我保护的一种能力吧,尽可能的长大到成年状态,这样就有了独自生存下去的能力。”他看向那个小家伙,一脸笑意,“朱迪,快过来看看你的教父,你小时候他可是抱着你在太阳下接受洗礼呢!”
小女孩还是有些害羞,一只手死死拽住她母亲的长裙,两只大眼睛仿佛能够挤出水一般,颤颤巍巍地说道,“先生….你好”,说完又马上躲回少女的身后。
我满脸笑意,“朱迪这个名字虽然显得有些普通了,但是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嘛,希望你以后能够过得跟普通人一样快乐就行。”
——
享受完晚餐后,我以饭后散步的名义将古德拉带到了花园中,古德拉有些拘束地走在后面,一言不发。
“告诉我吧,你还剩多少时间?”
“还是被先生看出来了吗?”古德拉显得有些无奈,“其实在出发跟随先生去猎龙时,我的生命就所剩无几,后来又在与范思的争斗中加重了伤势…..现在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多看看朱迪长大。”
“需要我帮你吗?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祭品,我还是能够保证将你的生命稍微延长几十年。”
“谢谢先生了,不过想要延长已经是长生种的我,除非找到与当初拉斐尔大人那样的祭品,但这样的永生种又怎么可能被找到。”古德拉回头看了看城堡里的灯光,“好在朱迪长得很快,这样我就有机会看到她长大时候的样子了。”
“会很遗憾吗?如果用她作为祭品,你也有机会成为永生种。”
“先生还是别开玩笑了,她在我眼中比那虚幻、无趣的永生要珍贵的多”,他顿了顿,“我会在她成年后,回到棺材中沉睡,那样我或许还有机会醒过来,看到她嫁给一个她喜欢的男子,又或许我还能看到我的外孙们,这样我就不会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缺席。”
“想用沉睡来减缓生命的流逝吗?还是说想要用无尽的黑暗和孤寂换取生命的暂停?值得吗?”
“我们血族原本就是这样,靠着沉睡来换取虚假的长寿,或许从我们存在的时间来看,我们的确是最接近永生种的存在之一,可若是计算真正行走在世间的时间,相较于大部分长生种而言我们其实更短,毕竟我们只能存在于黑夜之中。”
“虚假的生命吗?真是有趣。”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我明天就会离开,毕竟在这耽误的时间也不少了。”
“明天我会安排马车将先生送到港口。此番旅程麻烦先生了,希望先生能够顺利找到‘起源’之地,若是未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相信又是另一件值得憧憬的事情。”
我望着他,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