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笑了笑，似乎早有准备的，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厚实信纸。
“这是一份名单，我想它应该能派上用场。”
莱昂接过并展开了那张印着烫金边的厚实信纸，发现这份名单上有女王六位亲信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的姓名、性别、年龄、家族、职务、个人履历甚至兴趣爱好。
父亲不是说他不了解那些人吗？莱昂微微皱了皱眉。
那么这份名单上资料的的来历，就应该是……
“这都是他们在档案中留下的资料。”亲王猜出了莱昂的想法，“你可以先看看，然后决定要见哪个人。”
莱昂点点头，同时快速阅读了一遍名单。
这六个人的职务分别是女王的贴身女仆、宫廷医生、宫廷乐师、驯鹰人、顾问学者和神秘学家。
……都是能够长时间近距离接触女王的职业，而且没有一个是贵族出身的，哪怕是这个国家很稀缺的医生和学者。
贴身女仆女王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最了解女王，女王也对她知根知底。
宫廷医生负责管理女王的健康问题。虽然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水平实在有限，被外科手术医死的人比治好的人多出几倍，只有药草学能发挥一定作用。
宫廷乐师往往是受雇佣的吟游诗人，他们往往有丰富的阅历，甚至经常兼任间谍的工作。
驯鹰人并不只为女王驯养猎鹰，实际上他们还负责管理王室的狩猎活动并为女王饲养各种动物。
顾问学者是女王的参谋，往往由君主曾经的同学，或是学识丰富的贵族子弟担任。
神秘学家如同他们钻研的学问一样神秘，这些人一直生存在伊思王室管理下的“阴影地带”，外人极少有机会了解他们。
看完这份名单，莱昂笑着将它折起来。
“已经决定好了吗？”安德鲁亲王微微皱眉看着莱昂。
“是的，”他走到会客室的书柜前，打开书柜取出笔记本、蘸水笔和墨水，“我想要见见休伊、凯林和法芙娜，按顺序来。”
医生、乐师和神秘学家。
“好的，我让塞里克去通知他们。”亲王站起身来，“其他几个人呢？”
“过会一起见吧。”莱昂打开了笔记本，展开用细麻线固定的纸页。
几分钟后，塞里克领着一个黑色短发的男人进了门。
医生身着衬衫和马甲，衣着整洁而朴素，手中还拎着一个黑色的旧皮箱。
“你好，休伊先生，”莱昂将蘸水笔在墨瓶中转了两圈，“请问那个箱子里装的是？”
“药品和医用器材。”医生微微颔首，“您好，王储殿下。”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关于女王陛下的事，我很抱歉。她在我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救治了。”
莱昂握笔的手抖了一下。
这说话的语序，语气，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力见……
“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莱昂笑着摇摇头，尽量表现出亲切的态度，“这次叫你过来，只是想和你谈谈，因为我还不太了解你。”
“当然，殿下，”医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毕竟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不用回头，莱昂都能猜到坐在一边的安德鲁亲王绝对脸都黑了。
“咳，我的意思是说，”莱昂赶紧接话，“在母亲出了意外之后，我将会接替她成为伊思的国王。如果你还打算继续在这当医生，我想我们至少需要互相熟悉一下，是吧？”
“可她不是意外去世的，”医生显得更加困惑了，“她是被人谋杀的，有很多证据表明那场马车事故是人为的。”
……老天，让他闭嘴吧。
对于这种人，与其让他在自由表达的时候说出一大堆不合时宜的话来，还不如用问题来引导他回答，这样收获答案才会比较效率。
“好吧，我们先不讨论这个，”莱昂在本子上默默的记下了几个词，“休伊·弗雷德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嗯？”
“药草学和外科手术，你更擅长哪一项？”
“药草。”
“王宫里的常备药物，还有坎图克庄园的常备药物，那些都是你配制的吗？”
“是。”
“你随身携带医药箱是为了？”
“防止有人下毒。”
“据说我母亲曾经找你为她配制过宴会上使用的熏香？”
“一两次。”
“你对教会有什么看法？”
“……我拒绝发表意见。”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莱昂微笑着在本子上做了一长串记录，“如果王城发生了瘟疫，你觉得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听着莱昂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安德鲁亲王的眉头都快挤成一团了。
“隔离病患，焚烧尸体，”医生低头沉思了一会，“同时寻找并消灭感染源，给未感染的人提供预防药物。”
在他发表意见的同时，莱昂也做了些相应的记录。
“很好，”他说，“你的任务完成了。能顺便帮我把凯林叫来吗？哦对，你应该认识他吧？”
医生有些困惑的看着他，“可以，但我不太明白您问我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别的意思，”莱昂耸耸肩，“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以及……确定一些我的猜测。”
医生一脸莫名其妙的走了。
在他离开房间后，安德鲁亲王疑惑的询问莱昂：“莱昂，你之前问他那些问题，是为了考察他？”
“不，是为了了解他。”莱昂将蘸水笔在墨瓶边缘划拉了几下，确保笔尖上不沾有多余的墨水，“他看起来没什么嫌疑，所以我打算留下他。”
“也是。”安德鲁亲王叹了口气，“不过，他这样的性格……”
“当然，他只适合当个医生。”莱昂笑了笑，“还有后两位呢，您不必太过多虑。”
在莱维摆弄着墨水瓶的时候，侍从叩响了房门。
“请进。”莱昂在本子上另起一行，用伊思语写下凯林的名字。
“晚安，王储殿下，还有奥尔公爵……哦不，亲王陛下。”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轻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他身着浅灰色的宽袖衬衣，亚麻灰色的长发随便扎了个马尾绑在脑后，看起来像是……刚睡醒。
“……哈……唔姆，抱歉。”
然后他就打了个哈欠。
“晚安，凯林先生。”莱昂的翻开信纸确认，“我记得你应该是……21岁？”
“是啊。”凯林耸了耸肩。
“你是母亲雇佣的宫廷乐师对吧，”莱昂决定不管年龄这茬，毕竟这问题不重要，“你擅长演奏的乐器是？”
“里拉琴，长笛和鲁特琴，”凯林看起来心不在焉，“比起这个，殿下，您不如问点直接的。”
“什么直接的？”莱昂皱眉。
“比如我的实际工作，”凯林耸肩道，“怎么，难道您是为了听演奏而找我来的？”
“也未尝不可，不过很可惜我现在没空，”莱昂苦笑了一下，母亲曾经的亲信都是这种个性突出的家伙吗？“那么，就请你介绍一下你的‘实际工作’吧？毕竟你看起来也很困了。”
“嗯，多谢理解。”凯林的语气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客气，“您是王室成员，也该对此有了解吧。吟游诗人在除了演奏之外往往还会找些别的方式赚外快，比如说帮雇主收集情报——虽然这对我而言才是主业，不过都差不多啦。”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宫廷乐师的身份只是个幌子，凯林的本职工作其实是个间谍。
“说完了。”凯林一摊手，“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哈？
等等，这就完了？
“慢着。”
莱昂深吸了一口气。
冷静冷静，人才都是比较有个性的，这无可厚非。
“您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凯林耷拉着眼睛，他看起来的确很困，神情中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希望您能一次性问完，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莱昂看了看本子上列出来的一串内容，好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行。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出生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渠道开始成为吟游诗人，曾经受雇于哪些人，最擅长哪类情报工作，你的工作时间和工作方式，以及你对编码学是否有研究？”
“洛达尔郡，从1243年开始，自学，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随意透露之前雇主的信息，民间舆论和贵族动向，行业机密，只要您能弄到的密信我都有自信帮您破译，哦，军方信件除外。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结果凯林也用他提问的方式，一口气答完了他的问题，回答完之后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有点挑衅意味的微笑。
莱昂沉默了一小会，不过手上记录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你还没有回答完我所有的问题呢。”
待记录完毕后，莱昂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凯林。
“前雇主的问题先不谈。我只是想简单了解一下你的工作时间和工作方式，这也算是‘行业机密’吗？”
“那当然，殿下，”凯林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我们自有我们的工作方式。作为雇主，如果您不信任我，您可以随时解雇我，另请高明。”
“而如果您决定雇佣我，”他直勾勾的顶着莱昂的眼睛，“就请您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和忠诚度，不要干涉我的工作过程，只需要等着我给您答复就行。”
“毕竟，情报这种东西——如果您不相信，那么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