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杖？
莱昂有些疑惑的将目光也转到尼克斯公爵的手杖上。
手杖本身像是黑铁铸成的金属材质，连接握柄的位置用黄铜雕花的圆环装饰着；再往上是打磨光滑的……一种莱昂认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原料雕刻出的鸟嘴形握柄。
这支手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时候，凯林突然用胳膊肘戳了戳莱昂，提醒他别看了。
莱昂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尼克斯公爵，发现对方也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陛下对这支手杖有兴趣？”
公爵的语气里依旧听不出半点紧张或者不悦，但那股视线让莱昂隐约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它的做工看起来很精致呢。”莱昂刻意避重就轻，“我有点好奇，这支手杖是否有别的用途？”
“陛下还真敏锐，”尼克斯公爵提起手杖，握着杖柄拔出了一把刺剑，“这其实是一把手杖剑。”
仔细想想的话，尼克斯公爵之前用手杖敲击地面时时，好像确实发出过金属震荡的回响声……
空心的金属管撞击地面时确实会发出这种声音，但公爵当时敲击地面时动作看起来明明很轻，再加上手杖还有底座为缓冲。由现在的情况看来，那应该是刺剑撞击金属杖杆发出的声音。
“真是隐蔽性强又携带方便的武器呢。”莱昂点点头。
对贵族而言使用手杖剑作为武器的情况其实不算少见，再加上尼克斯公爵毫不避讳这一点，那么凯林之前关注的重点应该并不在这里。
“如果陛下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找人为您定做一支。”尼克斯公爵将刺剑收回剑鞘。
“那就有劳你了。”莱昂也懒得跟他客气，“现在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就先回王宫看看情况吧。如果那边还有叛军的话，也劳烦尼克斯公爵帮忙解决一下了。”
“那是自然。”公爵微微鞠了一躬，之后就指令手下的人整队出发了。
回王宫的路上平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叛军出没的踪迹——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自知失败，逃出王都了。
莱昂和塞拉、里德以及巴斯特公爵一家被围在骑士队伍的中央保护着，随后便是凯林他们。不过可能是气氛压抑，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王宫的状况也和之前路上表现出的一样，异常的安静，宫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乌鸦在树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王宫里的人......都死了吗？”
小王子里德揪着莱昂的衣摆，小心翼翼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至少叛徒还有不少活着的，”泽维伯爵冷笑一声，“死的死逃的逃，倒是方便清理门户。”
莱昂忍不住皱起眉头，纵然泽维伯爵所说的话是现实，但未免也太冷血了些。
王宫里还有很大一部分无辜的人，成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特蕾莎......她也死了吗？”
塞拉的语气低落，却不像里德那样表现出恐惧的样子。
“......我们去找找看吧。”
从宫殿大门通往各个房间的走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宫廷侍仆的尸体。大部分尸体表情惊恐，在死去的瞬间眼神中还流露着难以置信于绝望的情绪。有些尸体的手伸向前方，有些牢牢的抠住地毯，有些瑟缩在墙角护住头部......
出于本能，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挣扎着，抱着微弱的希望，想要逃过枉死的命运。
莱昂没有说话，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让他感到不适；但更大的冲击来源于这些手无寸铁的被害者们死前的模样，他们挣扎着求生的“丑态”。
顺着走廊一路往前走，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具又一具熟悉的尸体。几个小时前他们或许还在王宫的厨房里准备茶点，在某个房间打扫卫生，在某个角落里闲聊生活八卦。
也许政治斗争最为残酷的一面并不在于当权者的更替，而在于更替的过程中总有大量受牵连而死去的普通人。
对历史而言，政权的更替也许只是寥寥几字的叙述。而这些为政治斗争陪葬的普通人，可能连一个数字都算不上。
他不愿再多想。
“之后......我们统计一下这次叛乱的死难者名单吧。”莱昂小声说，“至少让他们的家人能找到祭奠他们的地方......”
走廊里非常安静，他的话没有人回应。
“还要发放一些抚恤金......虽然不可能挽回他们的生命，但至少能让失去劳动力的家庭得到一点经济上的补偿。”
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也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走在最前面的尼克斯公爵才开口道，“陛下，您有想到过，这些人的家人还是否活着吗？”
莱昂愣了愣。
“您觉得......为什么我们回王宫的路上都这么安静呢？发生了如此大的叛乱，王都的居民应该早就乱成一团了才对。”
安静......
他想到了路上那些亮着灯却没发出声音的房子。
想到了没有人但却溅着血迹的道路。
想到了他在回来的路上被士兵们团团围住，其实根本看不清道路上发生的情况。
也就是说。
王都的居民，其实早就......
在王宫的卫兵叛乱之前被“处理”过了。
凯林回来的时候也说过他是发现情况不对才赶回王宫的。
也就是说，其实大家......都知道。
他是从王宫的密道逃出去的，在王都的最外围找到的那家酒馆；后来尼克斯公爵赶到之后。他就一直被那些士兵团团包围着。
所以只有他没看到王都实际上的惨状。
只有他还像个傻子似的以为这场叛乱只死了一些叛军和王宫里的侍仆。
......想想就知道，怎么可能呢？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又不是临时起意；如果让国王一家逃到城外，动静惊动了王都的居民，让目标混入慌乱的人群中，他们要怎么抓出逃跑的王室成员？
所以只有在王宫掀起叛乱之前，就清理掉这些“不稳定因素”——这才是有脑子策划叛乱的人会想的事！
“陛下，有的时候，真相远比您所看到的还要残酷，”尼克斯公爵轻笑了一声，“所以大家都装作没看见，这样才能把自己的心理负担降到最低。”
“因为知道了真相，却完全无力去改变它的话，能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折磨自己而已。”
